第9章 馬正宇的世界(上)
- 墓園快遞
- 山水有麟
- 3821字
- 2025-01-01 18:47:16
【注:主角在馬正宇的世界里扮演著多重角色(陌生人),大家可以猜猜看。】
我叫馬正宇。
在我眼里,后廚間是一個讓我又愛又恨的地方。在我剛開始干的時候,我還是個打荷的,說好聽點就是熱菜助理,說得接地氣點就是打雜的。我抱著滿腔熱血,盡情抒發我對食材的理解,行政主廚卻給我潑了一盆冷水,他說:“你的那些理論,在這里幾乎用不到。這里是餐館,是后廚間,我們每天面對是大量的人員流動,量化產出、保持口味的一致才是關鍵……你有理想,有追求,但是在后廚間,你就得忍著……說難聽點,不然你來上班干什么呢?”我明白他的意思,不過聽完后心里還是很難受。
但是隨著我對后廚間的深入接觸,我的心態慢慢發生了變化。這里復雜而精妙的分工能夠做出各種類別、各個菜系的佳肴,滿足絕大部分顧客的味蕾的同時,還能夠長期留住他們,讓這里的味道成為記憶中的好味道。
打荷工在后廚的分工中其實起著不小的作用。打荷工要安排上菜次序,將下一個要燒的菜做簡單處理,將已經在砧板上切好、配好的原料,腌制調味、上漿掛糊、制作造型,然后交灶頭上的廚師燒菜。檔次高點的飯店打荷工還要準備點裝飾品,雕花、圍邊之類的,美化裝菜的盤子。
現在我當了副廚師傅,就知道主廚更是關鍵角色,要負責廚房的全面管理和菜品的制作。食材采購啊,菜品研發呀,人員組織啦,當然還需要出色的烹飪技巧。想來以前那位行政主廚的那番話,真是經驗之談。
這就像一場交響樂一樣,各組樂器在指揮家的引導下彼此交錯組成旋律,共同和聲奏響籟音……最后端到餐桌上,交由觀眾品嘗。我妻子是學音樂的,她應該也能體味到這種感覺。
呲呲呲。
我拉回思緒,看了看表,3:14,已經燉了10分鐘了,看來還要再燉5分鐘。我們后廚間的人一般都會把手機交到出入口外面左邊的收款臺處。我作為廚師就習慣帶個表,看時間也方便。
我的面前是五個高壓鍋,高壓鍋內燉著羊腿肉。帶著肉香、黨參與當歸藥香和蘿卜味道的水蒸氣從五個高壓鍋的限壓閥內噴出,化為水霧,彌散在空氣中。我吸一口,就知道這里面有多鮮了。
我往后面看了看,做配菜的做配菜,拌涼菜的拌涼菜,做糕點的在和面團……就是沒找著打荷的人,十分鐘前他把白蘿卜的外皮削成絲放鹽水里泡著,然后端去了涼菜區那邊……怎么,現在還沒回來?我往左邊邊一瞅,那家伙手里拿著一把木劍?!開什么玩笑?!廚房里怎么會有這種人?我走過去要質問他,他見我走來,卻并不是很慌,我看他熟練地把劍丟進垃圾桶,他立正站好看著我,說:“對不起,副廚。”我氣頓時消了一半,這打荷的看著面生,不過事情做的利索,認錯態度也好。
我說:“去配佐料。”我看著他的眼睛。他問:“配什么的料?”不錯,我點點頭,不會做就多問確實是個好習慣。我說:“羊肉燉蘿卜,你需要……(省略)”他很快去做了,活干的很利索,很快就出鍋了,滿滿裝下五個大碗。他把碗一個個端到出入口的靠墻的鐵架臺子上,然后對著外面喊:“出鍋!”于是服務員就來端盤。那打荷的端碗的時候老是要瞥我幾眼,我喊到:“看前面,穩當點!”喊完我就沒管他,我還要做新的菜,那邊炒鍋區的另一個打荷工已經準備好東西了。
我正打算往那邊走,這時那個端碗的打荷工喊道:“副廚,你電話響了!”他邊喊邊舉著手機走過來,他臉上寫著急切。
我開始不耐煩了。
“走一邊去!沒看見我正在做飯嗎?!”
此時后廚間內的所有人都不約而同地停下了手中的工作,往這邊看過來。他們在看著那個打荷工。
我對他們喊著:“別看了,做菜吧。”
他們沒理,而是盯著打荷工,慢慢要走過來。
我詫異無比。
打荷工看著我,把手機遞過來,道:“你一定要接……”
他話還沒說完就癱軟在了地上。我嚇了一跳,看向始作俑者——那后面的服務員,她拿著一把水果刀,刀上是廚師們見慣了的血。我驚恐地看著她……那…那個……服務員居然…居然……而且……她…她臉上怎么…是我的面孔……周…周圍的人也…怎,怎么回事……發生了什么……
……
呲呲呲。
他叫馬正宇。
在他眼里,后廚間是一個……
“阿毛!蘿卜皮兒絲呢?”涼菜區那邊傳來的聲音把馬正宇的思緒打斷。
馬正宇看了看左邊,在角落看見阿毛在鼓搗著垃圾桶,他喝道:“干什么呢阿毛!趕緊把東西端過去。”
外號叫阿毛的打荷工動作熟練,他一邊道:“對不起!我這就去。”一邊在接水槽那里洗手。洗好手過來準備端東西。
馬正宇眉頭舒展了些,他看阿毛有些面生,對阿毛道:“待會兒你來就配點佐料,五個大碗的份量,有……(省略)”
阿毛點頭,表示明白了。
馬正宇看看表,3:20,好,出鍋。他把火關掉,開始給高壓鍋排氣。
“副廚,我來了。”
“好,配吧。”
馬正宇沒注意到,那個所謂的阿毛把一個手機放在灶臺上,并用碗擋住馬正宇的視線。
“怎么弄的這么慢啊……”
“副廚,還有什么來著,我忘了?”
“胡椒。”
馬正宇看他慢吞吞地撒胡椒,心里不太滿意。
“撒上點枸杞。”
馬正宇走到他另一邊,道:“可以了,端過去吧。”
阿毛端了過去,腳步平穩,嘴角掛笑。
“You raise me up,so I can stand on mountains.……”
此時高壓鍋區的灶臺上響起了電話鈴聲,馬正宇看到了,他正疑惑著呢。“我什么時候放這里了嗎?”
馬正宇拿起手機,看到來電的是他爸,不免一愣。他爸很少打他的電話,絕大部分時間都悶在家里自己研究象棋。如果不是什么要急的事的話,不會打給馬正宇。
馬正宇朝炒鍋區那邊示意了一下,讓另一個廚師去炒,然后他獨自走進廁所,接起電話。
餐館外面的馬路靠邊處,一個老師傅坐在出租車的主駕上,出租車是經典的綠皮色,頭頂的LED牌子上顯示的是:無人。
師傅算著時間,祈禱著待會兒不要上來其他人。
他把一個藍牙耳機塞進左耳。
過了5、6分鐘,他又看了一眼手機上的北京時間,心中跟著默數:6、5、4、3……
“師傅,可以走嗎?”一個奇怪的聲音。
馬正宇鉆進出租車的后排座位,直接關了門。他看上去似乎很著急。
“去哪里?”師傅也不廢話。他通過后視鏡看了一眼馬正宇,后者眼睛紅紅的。師傅沒理會,發動了出租車。
“月桂小區……東門。”馬正宇的聲音就像是感冒了一樣。
車自己出發了,因為師傅打開了自動駕駛模式,至于這種老舊的、即將面臨淘汰的綠皮出租車為什么裝載有自動駕駛電子系統,那只有天知道了吧……
師傅從后視鏡看他一直在看手機,就知道時機差不多了。師傅也拿出自己的手機,點開某個旅行APP也琢磨起來。
馬正宇弄好后就把手機熄屏。
他現在其實什么都不想管,只是埋頭掩面,用手指無聲地擦著淚珠。
他手機那邊打來電話,他接起:“梅……是真的……我還好……我現在在路上……”他看了一眼窗外,“快了……訂了,就一張……算了不用了,還有……先別告訴朗朗……”
師傅的耳機內響著:“前方,左拐,進入月桂路……左拐。”師傅也就像模像樣地逆時針轉了轉方向盤。他看了看后面緊跟著的車,眼神逐漸犀利起來。
“師傅,待會我還要去機場,你能在樓下等我一會兒不?價格好說。”
“當然沒問題。”
于此同時,另一處,一戶人家里。
時正梅對屏幕后的觀眾們說了幾句,然后關掉直播。直播黑屏了,但是房間的人氣都還沒有散去,在一排排“豪庭”的彈幕刷過后是類似于“我女神呢?”“?”“有誰能解讀一下剛才的電話內容嗎?”以及一些八卦的猜想。
她從琴凳上站起來,她看著手機微信界面馬正宇發過的消息,神色擔憂。她沒怎么見過馬正宇他媽,但是她還是很關心她丈夫的。她本來想和馬正宇一起回去,但馬正宇說算了,也罷。
她起身走進她倆的臥室,在柜子里翻找這馬正宇的身份證和一些其他東西。
樓下小區外的師傅下了車,砰地一下豪氣地關上車門。看著面前緩步走過來的一些目光不善的馬正宇,他表情放松,但是神色冷冽。一把木劍悄然出現在他的手中。只見一人剛想沖過來,就被師傅攔腰斬斷化為霧氣消失,旁邊的人沒反應過來,被師傅一劍刺破肚子,當場去世,也化為霧氣消失。這條街道已經沒有車子經過,取而代之的是盯著師傅,面無表情地走來的幾十號人。師傅臨危不亂,面對著這密密麻麻的思念化身的逼進,他直接……
門開了,馬正宇回到家。時正梅走出臥室,把東西給他。馬正宇收好,他看著時正梅的眼睛,自己的淚珠早已繃不住。
他抱住時正梅,眼淚順著臉頰流淌到時正梅的衣肩上。時正梅拍拍他的肩,表示關切于理解。
他們松開擁抱,時正梅伸出手在他臉上擦了擦。
“你現在就要走嗎?”
馬正宇點點頭。
“馬朗呢?”馬正宇問。
“還沒下課。你忘啦,今天是星期一。”
“好……那我走了……”
“要多久回來?”時正梅追上去問。
“可能一兩個月吧……”
師傅跑進地下車庫,他現在的樣子顯得有點狼狽,頭發凌亂,上面還殘留著雞蛋液,凝固的蛋液還持續地散發著惡臭,衣服袖口被擦破掉了一角,褲子也被弄得很臟……但這些都不要緊,要緊的是后面追上了的幾十號人。他們就像是行軍蟻群進攻其他巢穴一樣往地下車庫里面沖。
師傅眼神一橫,咬破左手食指的指尖,血滴滴在桃木劍上,木劍忽地渾身一顫,仿佛有所感應,金光大方。
“我靠……”師傅忍不住吐槽:“無論經歷多少次,還是感覺到狂拽酷霸炫啊……”
人群已然殺至,師傅隨手一揮。嘩嘩~金色劍氣掃過人群。啪~噠噠噗噗噗噗……所有人都倒在地上,化為了黑霧。
馬正宇下了樓梯,走出小區門口,他看到了綠皮出租車,師傅正在主駕上,衣服整潔,頭發干凈。
馬正宇進車。
“成都機場對吧?”師傅象征性地確認一下。
“對……師傅,大概多久能到?”
“一個小時左右。”
“多少錢師傅?我先給你。”
“收你50。”師傅知道馬正宇接下來要干什么,嘴就不自覺上揚。
“給你……”馬正宇把100人民幣遞過去。
“誒?!”師傅好像很驚訝的樣子。
“不用找!”馬正宇道。
師傅笑笑。
“很熟悉的感覺啊,不過現在我倒希望是冥幣……可惜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