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在他們身后的城衛(wèi)軍,剛跳下來,又被趕了上去。
他們感到很疑惑。
涼透的秋風(fēng),伴隨輕雨拂面。
臉上汗水雨水混淆一起,懷抱女子的趙陽,面目平靜。
但內(nèi)心并不平靜。
他內(nèi)心燃燒著洶洶火焰。
……
女子埋頭在他的懷中。
沒人能看到這女子的容貌,是她自己刻意使然。
伴隨著雨水的風(fēng),將眾人的心情都吹拂的有些亂。
趙陽是被吊上來的——狄正青輕功了得,一縱身,便飛出了坑洞。然后他找來繩子,將另一端扔到下邊。趙陽將這繩子綁在自己的腰上,然后抱著女子,就穩(wěn)穩(wěn)被吊了上來。
外面的戰(zhàn)斗還在繼續(xù),環(huán)境嘈雜,可趙陽仿佛根本沒看到這畫面,他只是抱著女子,腳步飛快,但身形卻極穩(wěn)的朝皇城方向跑去。
……
正在與李香香纏斗的少女眼神黯然起來。
少女神傷。
大約一炷香時間之前,在御花園發(fā)現(xiàn)那暗道的魏魏沖進(jìn)去,沒有等待身后的御林軍,在暗道內(nèi)一路狂奔,終于找到出口,發(fā)現(xiàn)那是長安城的一座破廟。
她蹙眉,腳步未停,便在破廟中搜尋一遍。
那些常年躲在陰暗角落棲息的乞丐們被吵醒,自然是不樂意,甚至有些素質(zhì)差的還沖少女吐口水。
只不過,這年僅十六歲的少女可不是省油的燈,脾氣差不說,出手還十分狠辣。
那個吐口水的乞丐直接就被細(xì)劍刺爛了嘴巴,乞丐們一哄而散。
少女繼續(xù)搜尋,終于在附近的一片草叢中,發(fā)現(xiàn)了有新土覆蓋的地面。
旁邊的土壤都堅實,只有這一片松軟,被雨水澆過后,就變得泥濘。
少女就斬在泥濘處,雨水落下,她抽劍刺下,感受到劍尖刺入的感覺,就知道這土壤下埋藏的,是人的尸體。
她再次蹙眉,忍著心中不愿,將這泥土扒開,就望見里面果然是兩具乞丐的尸體。
檢查了一遍,發(fā)現(xiàn)這兩名乞丐死亡原因都是心口中劍,傷口細(xì)小,明顯是一擊斃命。
她立即推測,這兩名乞丐應(yīng)該就是被李香香殺死的。
而尸體身上沒有一片衣服,想來應(yīng)是那李香香二人將其衣服扒下,偽裝成乞丐曾混跡于此處。
想明白這些,魏魏就開始在附近搜查起來。
因為她明白,對方應(yīng)該就在不遠(yuǎn)的地方潛藏。因為對方向現(xiàn)在是全城的通緝犯,根本不敢長時間在人前出沒,出行很不方便。
找了不一會兒,就聽說趙陽發(fā)出新命令,全城有三處李家的暗室財庫,那李香香應(yīng)該就是這三處躲藏。
她本想去和趙陽見面,將自己的發(fā)現(xiàn)告知,但卻遭到一位小婢女的阻攔。
對方拿來了一張圖紙。
“我家主子說了,皇帝那邊排查出五個地方最有可能,現(xiàn)在只剩下三個,帝師去了這邊,李鶴他們?nèi)チ四沁叄@最后一處,你先過去看看吧。”
婢女臉色很平靜,似乎是他們影部標(biāo)志性的表情。
她在地圖上一邊指點,一邊說道。
最后,手指落在了城邊的一個亂葬崗位置。
少女點頭,“恩,那我過去好了。”
……
她是最先到的。
所以,她阻攔住了李香香。
但即便阻攔了對方殺害楊平之性命,卻也終究晚一步,讓楊平之受到她這輩子最可怕的傷害。
……
楊平之的小臉,緊緊埋在趙陽的胸懷中。
盡管她的臉很疼,但卻不敢挪開絲毫。
趙陽快速奔跑,心中焦急萬分,就在他離開了戰(zhàn)場,來到街道的時候,看見街道上已經(jīng)停留了一輛馬車。
馬車旁邊有十幾名高手站立。
趙陽想都不想,鉆進(jìn)了馬車內(nèi)。
直到這個時候,他坐下,才松了口氣,然后伸手拍了拍女子的腦子。
他語氣寵溺至極,也心疼至極地說道:“別害怕,你安全了。”
楊平之終于離開對方的胸懷,但是,卻低著頭。
隨著她離開的動作,趙陽剛才被對方臉部貼著的地方,也顯露出來——衣服上盡是血跡,點點斑斑。
楊平之頭也不抬,說道:“辛苦陛下了。”
趙陽眼神復(fù)雜到了極點,說道:“都怪朕。”
楊平之肩膀微微顫抖了一下,不言不語。
如果不是趙陽將她趕出清心殿,那她不用去御書房,也就不會被李翠花抓住,也就不會有今晚的痛苦遭遇。
所以,這一切,都怪他。
可是為何,卻生不出半點恨意呢?
是傷痛不夠?
不!
她終于抬起頭。
只見她的臉上,有一道道血淋淋的傷口。
傷口血跡未干,甚至其中有幾道,還露出了里面的肉。
她的臉,如同一只厲鬼,驚人可怕。
但她的眼神卻是那樣的平靜。
這是一種極其強烈的反差,甚至如果不是親眼看到的話,根本不相信這是一名女子該有的眼神。
趙陽心如針扎,瞬間就頭皮發(fā)麻,而后怒火沖至腦頂。
“你放心,朕一定會為你報仇!朕會讓她李家死到一個不剩!”
這是一句很簡單的話,可是,背后所代表的意義卻不簡單。
如今趙陽的境地也不好過,他是一名皇帝,但卻是一名朝不保夕的皇帝,說實話,如果現(xiàn)在李家?guī)ьI(lǐng)大軍沖至長安,很可能只需要一晚上的時間,就能讓他趙陽的人頭高高掛在長安城墻之上。
所以,這個時候,他說這種話,可信度并不高。
但,女子信了。
她點點頭,然后伸手在儒衫裙擺上撕了幾下。
趙陽連忙靠近,問道:“怎么了?”
楊平之說道:“我想把臉遮住。”
趙陽眼底浮現(xiàn)悲痛,伸出手,抓住女子的裙擺。
刺啦一聲,裙擺就被撕下了一大塊。
他細(xì)心的將這塊薄料,系在女子的腦后,恰好遮住女子那張猙獰可怖的臉面。
……
御醫(yī)到了。
這是一位年齡約莫花甲的老頭,他瞇著眼睛,湊近女子臉龐看了看,然后嘆了口氣。
趙陽臉色很差,問道:“能治嗎?”
老頭在皇宮當(dāng)御醫(yī)當(dāng)了一輩子,醫(yī)術(shù)自然高明,只不過,此刻他面對女子臉上的傷口,卻是搖頭嘆息道:“如果只說傷勢,并不嚴(yán)重,甚至很輕,因為這些只是外傷,并不致命。可……可若要完全治愈,不留下任何很激動的話,就太難太難了。”
他其實說的還算輕,這個世界的醫(yī)療技術(shù)非常落后,就算是治療外傷療效最好的金瘡藥,也做不到完全祛除傷痕的地步。
趙陽低頭沉默。是啊,外傷容易治療,但疤痕難除,在他那個時代里,就算是那些收費天價的整容醫(yī)院,想要將這密密麻麻的疤痕完全祛除,也很難辦到。
楊平之也低下了頭。
她什么都沒說,但是,肩膀卻微微抖動起來。
自古女子愛美,乃是天性。
一張臉被毀成這個樣子,就算她飽讀詩書練就一副足以看淡世事的心性,也實在受不了這種打擊。
就像她先前就算臉部傷口疼痛到要命,可依然死死將腦袋埋在趙陽的懷中,不愿讓任何人看到自己的丑模樣。
雨水滴滴答答落在馬車上頂。
老御醫(yī)沉默。
趙陽也沉默。
楊平之聽著雨聲,也在沉默。
但這沉默只是很短暫的片刻時間。
楊平之的臉頰突然有淚水滑落。
如豆般的淚珠滑過那些細(xì)小的傷口,立即就將整張臉都蟄的生疼。
她想起方才在那暗室發(fā)生的事情。
想到當(dāng)時魏魏沖進(jìn)來時,李香香原本想要挖她的眼睛,但被撞破。
然后對方手中細(xì)劍仿佛化作驟雨,在她臉上一瞬間就刺出了這些密密麻麻的傷口,還笑嘻嘻的丟下一句話。
“就當(dāng)做這是留給陛下的禮物,讓他千萬不要忘了我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