雞窩山演武場南側(cè)馬廄內(nèi)。

地面開始隆起，泥土被掀開，露出一個洞口，鉆出一道道人影來。

先后聚集到五十之數(shù)，將不大的馬廄擁擠得滿滿當當，連站的地方都沒有。

林田向馬廄外觀察一陣，如他所料，幾乎所有山匪都聚集在了寨墻附近，其他地方空空蕩蕩，看不到一個人影。

他松口氣，對身邊的二寨主吳飛熊，道：

“一切順利，按原計劃執(zhí)行。你立刻帶五名好手去關押區(qū)，將李家二姐接來。然后，待火勢一停，我們發(fā)起攻擊，里應外合，拿下雞窩寨。”

“是，先生。”

吳飛熊答應一聲，點了五個精壯漢子，輕手輕腳，又速度不慢地向黑暗中摸去。

今夜夜色濃重，起到了很好的掩護作用。

路上沒有遇到任何巡邏人員，吳飛熊最擔心的，制高點上的特殊高塔，也未發(fā)現(xiàn)他們的身形。

待順利穿過核心區(qū)，來到關押區(qū)的時候，吳飛熊忍不住低聲嘀咕一聲：

“一圈草包罷了，看著威風，實則什么都不是，連巡邏隊伍都不安排。還有那高塔，也全然無用，若是老子在那高塔之上，早就發(fā)現(xiàn)有人入侵了。”

他又嗤笑一聲，向亮著燈火的女子牢房走去。

說是牢房，其實牢門是開著的，里面甚至亮著燈火，傳來議論之聲。

吳飛熊疑惑，這和以前好像大不一樣。

但他并未多想，腳步不停，進入牢房之內(nèi)，引起驚呼聲一片。

“是你？”

一道悅耳的女聲傳來，一名十六七歲，頭發(fā)凌亂，臉上布滿灰塵的少女從人群中走出，有些愕然。

“二姐，我來救你了，我們走。”

吳飛雄臉上閃過驚喜之色，大膽地拉起這位名叫李憶雪的少女的手，就往外沖去。

這是他很早就想做，而不敢的事情。

今日終于如愿，他感覺人生都從此不一樣，冒這么大風險來救人，都是值得的。

少女有些抗拒，強行甩開吳飛雄的大手，用抱歉的眼神看了眼牢中女子，自顧自出了牢門。

吳飛雄苦笑，聞了聞手中余香，大步跟上，他得趕緊離開這個地方。

然而，幾人剛出房門還未走多遠。

隔壁的幾間原本關押肉票的房舍，突然走出四個年輕少年人來。

他們神情恐懼，手上卻是有刀，攔在眾人面前，用顫抖的聲音喝道：

“哪里來的賊子，還不速速退去，這里可是雞窩山，你們不怕嗎？”

聲音極大，意圖也很明顯。

“滾一邊去，否則老子宰了你們！”

吳飛熊威脅一番，就想離去。

肉票價值千金，雞窩山馬上就要重新回歸，他可舍不得將這些人給殺了。

可是少年人沒有移動的意思，甚至有沖上來的想法，并大呼“有人闖山。”

吳飛熊有些惱怒，眼下是關鍵時刻，牽一發(fā)而動全身，哪能由這些人胡來。

肉票再值錢，哪有李家二姐的性命，和晚上的大事重要。

他當機立斷，喝一聲“殺”，就要將四人人頭取下。

“住手，我們立刻走。”

殺字剛落，又一道聲音響起，是李憶雪。

“可是二姐，不殺這些人，我們走不了。”吳飛熊急道。

“我不管，不能殺。你們殺的人還不夠多嗎，要多少才能滿意？”李憶雪道，眼神清澈而堅決。

“殺！”

吳飛熊還是下達了格殺的命令。

他沒時間猶豫，同時心中一痛，感覺自己好不容易得來的機會，又要失去了。

手下海盜早就等得不耐煩，持刀沖去，就要斬殺四名不知好歹的少年。

“嗖嗖嗖！”

就在這時，弓弦聲響起。

幾名海盜還來不及反應，紛紛中箭倒地。

三人已經(jīng)不能活，一人受了重傷。

就連吳飛熊，哪怕做出了閃避動作，依然左臂中箭。

吳飛熊驚怒不已，看向聲音來源處。

不知何時，在關押區(qū)的一片相對繁茂的灌木位置，站起十名持弩山匪。

在發(fā)出第一輪齊射后，開始裝填箭矢。

但他們顯然不太熟練，進度不一，比較緩慢。

吳飛熊左臂受傷，影響戰(zhàn)力，本已絕望，準備引頸就戮。

但，眼看這些土匪訓練時間不過三四個月的樣子，且未經(jīng)歷過實戰(zhàn)，他又萌生了一絲生機。

扭頭對李憶雪道：“跑！到夜色里去，我來攔著他們。”

然后，手持單刀，就向持弩山匪沖去。

“噗！”

吳飛熊邁動的步伐被打斷，腹部一痛。

是一位肉票少年，在他跑動時，突然沖上，給了他一刀。

少年似乎也有些懵，未想過能真?zhèn)絽秋w熊，忘記了繼續(xù)補刀，也忘記了后退。

“去死！”

吳飛熊停止沖擊的步伐，轉(zhuǎn)身一刀，就向少年人頭頂砍下。

他感覺到了深深的屈辱，山匪可以不死，但這該死的肉票必須死。

他不能栽在手無縛雞之力之人的手上，這是最大的恥辱。

“噗！”

吳飛熊單刀剛舉起，還未完全落下，背后又是劇痛。

身體反應之下，刀勢未落到實處，從少年臂膀旁失手劃了過去。

吳飛熊轉(zhuǎn)身，襲擊他的是一位手持剪刀的女子。

這女子吳飛熊還記得，對方曾經(jīng)伺候過他，是一個愛反抗的姑娘。

“你，賤人，去死！”

吳飛熊怒不可遏，身體踉蹌著，回旋就是一刀。

他感覺自己今晚要殺的人特別多，關押區(qū)的所有人都應該去死。

一群手無縛雞之力的廢物，也敢在他頭上動刀。

“噗！”

他這一刀總歸還是失敗了。

有一位山匪快人一步，填裝好了箭羽，射在了他的胸口。

恍惚間，吳飛熊看到十幾名，曾是他胯下玩物的女子，從牢房內(nèi)涌出。

手打各種物件，掃把、凳子、木棒，甚至枕頭都有，向他靠近。

……

馬廄，在等待的林田看著火勢變?nèi)酰行┡d奮。

攻寨的第一步已經(jīng)順利完成，就等吳飛熊歸來，或者，在一炷香后，發(fā)起對寨墻的兩面夾擊。

他更崇拜自家阿郎了，每一步都算在了山匪前面。

雖然談判未成，沒能在接走俘虜?shù)那闆r下，順帶將李家二娘帶走。

但瑕不掩瑜。

想來，在長樂軍和弓羽手的雙重壓力下，山匪早已膽氣喪盡。

自己這壓死駱駝的最后一根稻草落下，便是這一場鬧劇徹底結(jié)束之時，有鐵甲也是無用。

那位頭頂翎羽的新寨主貌似強硬，但他總覺得對方是色厲內(nèi)荏，其實已經(jīng)害怕到不敢和他談判。

對方一定是怕妥協(xié)之后，早就軍心不穩(wěn)的山匪會立刻崩潰。

林田在這里想象著美好的勝利，突然，聽到身邊人拔刀輕喝道：“誰？”

林田嚇了一跳，立刻根據(jù)出聲之人目光方向，看了過去。

那是角落里的一處糞堆。

此時正在激烈抖動，并從中冒出一顆貌似頭顱的東西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