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磊勉強撐著身子站起，眼神冷靜得可怕：“那不是印廢。”

“它……是暗源之獸。”

那一刻，空氣仿佛停了三息。

我喉嚨一緊：“你說的是……天外暗源？”

他點頭，臉色慘白：“比初印更早……是六玄體系構建前的‘原始力場’。”

“那是宇宙未生前殘留的原初意志，無法命名，也無法歸屬。”

“天外之暗，墮而不滅。那獸，是從那團‘黑’里誕生的。原本被封。”

“但初印蘇醒……撕開了封層。”

他頓了頓，聲音更低了：“那東西能吞魂。它不吃肉、不喝血，只吃‘魂識’。”

蘇雁臉都白了：“這不就跟魂界里傳說的噬魂兇煞一樣？”

“不一樣。”九九冷冷接過話頭，眼神比任何時候都冰，“噬魂兇煞再強，吃的是人。”

“它吃……的是‘印意’。”

“換句話說——我們每一個人，在它面前，連骨頭都沒得剩。”

我嘴里發苦，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風再次刮起，塔頂的那枚初印核忽明忽暗，像是受到了某種干擾。

瑤音抬眼望向塔頂，神色緊繃：“它開始掙扎了。”

“那東西在逼它——自毀。”

這下，全體都明白了。

如果我們什么都不做，初印核將被那頭暗源之獸徹底污染。

屆時，第九印不是歸屬某人，而是——永遠失控，徹底消亡。

趙磊低聲開口：“我們得登塔。”

“現在？”

“現在。”九九的回答干脆。

她伸手按住自己的靈珠，神色冷靜得像一塊沉冰：“我引它的魂識。”

“你們兩個——趁它轉移時，登塔取印。”

“我不同意！”蘇雁怒道，“你瘋了？那玩意是暗源生物！你用靈珠去引它？你是拿命填？”

九九沒回應，只是手指一拽，將靈珠從魂印中活生生抽了出來！

那一刻，珠光炸裂，像一枚懸浮的星火，懸在她掌心。

我眼睛猛地瞪大，那珠是她靈命本源，抽出來，就等于把命脈交到對方嘴邊。

“我不想你死。”牧瑤冷聲道，站到了她前方，“那你就帶上我。”

九九微微一頓，沒有拒絕。

她看了看我們：“你們……只有一次機會。”

“若我撐不住，你們就放棄。不要回頭。”

說罷，她猛地一掌將靈珠拍入地脈！

“啟靈！喚源！照我魂線——引魂！引它來！！！”

轟！！！

地面瞬間裂開，銀塔塔影劇烈震蕩，一道幾乎實質化的黑霧自塔下升騰，像是某種遮天蔽日的網，向九九涌來！

那頭淵初遺獸的殘影從黑霧中浮現，眼中魂光再起，四肢、羽骨、蛇脊再次扭動！

它動了。果然被靈珠吸引！

“現在！！！”九九怒喝！

我和趙磊幾乎是拼命地向塔上沖！

塔身的鏡面逐層翻轉，每一層都是一次“印識考驗”。

第一層，是虛影。

我看見自己被吞噬，看見趙磊崩潰，看見瑤音走進鏡子再也沒有回來。

趙磊咬牙：“別信！”

“鏡塔本身就是印意的投射——越怕什么，它就越顯什么！”

我悶哼一聲，猛地一腳踹碎鏡面，踏入第二層！

第二層，是過往。

我聽見父親的聲音。

聽見年少時第一次接觸影印時的恐懼。

甚至聽見了……我埋葬蘇雁的幻象。

我踉蹌了一下，趙磊狠狠拽住我：“堅持住！”

“我們是來終結一切的，不是再陷進去！”

第三層，第四層……

我記不清我們怎么上的，只記得鏡子一次比一次可怕，景象越來越真。

直到第八層。

那一刻，我停住了。塔身停止了震顫。

趙磊滿頭冷汗，臉色幾乎透明：“最后一層了。”

我們頭頂——初印核，就懸在那里。光芒溫和，卻不近人情。

我看了一眼瑤音，她還在下面，手握骨笛，眼神堅定，仿佛已與塔心連結。

她看見我們，輕輕點頭。

趙磊抬頭：“這玩意，不是等我們碰。而是等我們——是否值得。”

他說完，雙膝跪地，手中魂印浮現，低聲念出：“我以命印為祭，喚——源初之選。”

我愣了幾秒，咬牙跟著跪下：“我以影魂為證，歸第九……由心不由印。”

那一刻，初印核微微一動。九重塔，驟然碎裂！

初印核緩緩落下——

選中之人，已定。

而地面之下，黑霧翻騰，九九的靈珠已暗，牧瑤撐著鏡障，臉上鮮血橫流。

那暗源之獸的魂體——再度聚形！

“走！”九九嘶吼，“別管我們！”

但瑤音已動了。她飛身而起，骨笛直指初印核！

“我不信命選。我——選它！”

骨印綻放！初印核停頓！魂識連結！

下一瞬——塔徹底崩解！

第九印，落入——她之魂！

地面黑霧被骨光撕開，淵初遺獸發出撕心裂肺的嘶鳴！

像被剝奪了本該屬于它的“起源”。

那一聲——我至今難忘。

天崩地裂。整個寂印原，徹底炸開！

寒原裂成萬丈深淵。印海洶涌！天象顛倒！

我只記得最后那一眼——

瑤音懸浮在空，骨印與初印交匯，魂光如蓮。而我們，被一股柔和卻不可抗拒的力量，拋出了這一切。

……

我醒來時，是在北淵之外。魂線還在，血還在流，但身邊，已不見裂月，也不見銀塔。

趙磊坐在我旁邊，沉默地看著遠處冰崖上那一道新生的“印痕”。

我低聲問：“她呢？”

他搖頭：“在塔里。”

我閉上眼。她不是被印選中。

是她，選了“印”。

這場歸印之戰，雖然還未徹底結束。

銀塔下，天地如在屏息。

我們早已無路可退，瑤音的骨印正燃燒到極限，趙磊則強撐著體內僅剩的魂脈，咬牙維持著符陣的結構。

“還撐得住嗎？”我靠近他，壓低聲音。

“你要是能替我跪下畫符，我就能歇會兒。”趙磊咳出一口黑血，依舊沒松手。

塔影之下，那遺獸……動了。

它盤踞在碎裂的大地中，身軀像條擠滿舊印咒紋的巨蛇，卻又生出羽骨與鰓狀腮裂。它沒有眼睛，卻能感知我們的動靜。它像是某種早于萬象、卻又被遺棄的古怪夢魘，正在緩緩蘇醒。

“它開始攪動虛空了。”蘇雁一聲低咒，拔刀在地上劃出一道碎冰咒鏈。

果然，地面泛起波紋，不是水，而是黑暗——就像天幕翻下來，倒映在地面。

“那不是黑，是‘漣漪’。”九九緊盯前方，掌心靈珠殘輝搖曳，“它在攪動空間的邊界。”

“再晚就來不及了。”瑤音眼眸泛白，腳下一踏，骨印之力轟然炸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