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青，水來了。”

顧陳氏小心翼翼地端著顧家大姐端來的涼水，放在了懷中顧笙的嘴邊，慢慢地傾斜著。

現(xiàn)在時值夏末。

喝涼水倒是也沒啥。

顧笙醒來只覺得口干舌燥，渾身無力，連開口說話，都非常難。

也就不管是冷水還是熱水，以及不能喝生水的常識了。

命都要沒了。

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顧陳氏、顧老三、顧家大姐看著顧笙咕咚咕咚喝了幾口，一碗水很快見底了。

這才欣喜不已。

整個人都是松了一口氣。

一直緊繃的神情也放松下來，眼淚忍不住地在眼眶打轉(zhuǎn)。

這半個月來，每位從永寧縣城里重金請來問診的郎中，在診斷的最后都搖頭嘆氣。

嘆的顧陳氏心都碎了。

這也是為何，顧二毛說他能請來神醫(yī)，吹噓了一下，顧陳氏還信了。

當即跪在了公公婆婆面前，求著他們讓出家中的地，也就相當于是三房一家的地，把地契拿出來，賣給了顧二毛，得了一筆錢，去醫(yī)館請了那李神醫(yī)來給顧青治病。

李神醫(yī)倒是沒搖頭，說是按照方子在他那藥堂抓藥，回來吃個七天，保準人能醒過來。

要是還沒醒，他還會過來，換個方子，能少些藥錢，繼續(xù)抓藥來吃，看看效果。

若是還不行，那他也束手無策。

顧陳氏也只能是死馬當活馬醫(yī)，按照方子抓藥回來煎成藥水，用秸稈插進顧青的嘴里面，強行把藥喂下去。

自從這四月底，顧青去挑水，意外落井，人倒是很快撈起來，還有一口氣，但是從此之后就一病不起，躺在床上有十余天了。

不然，顧陳氏和顧家大姐等人，也不會如此擔憂，更不會求著老爺子，把屬于三房的良田都給賣了。

那可是他們一家三口糊口的地兒啊。

天可憐見，顧青總算是醒過來了。

顧陳氏抽抽噎噎的哭個不停，幾個月來的疲累和不安都隨著淚水涌了出來，她緊緊攥著被角。

“小青，你現(xiàn)在感覺怎么樣？”

“可有哪里不適？”

顧青喝了一碗水，稍微緩和了一些。

便又道：“娘，我餓了。”

這一聲娘，喊得是極為順口。

顧笙也沒覺得不好意思，怎么說，也算是老領(lǐng)導了，心理素質(zhì)早就練出來了。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臉不紅，心不慌。

他現(xiàn)在也確實是餓了。

顧陳氏聽了，是又哭又笑，高興不已，連忙道：“哎，我，我這就去給你弄些吃的。”

顧家大姐連忙說道：“娘，你就在這里陪著青弟吧，我去弄一些吃的。”

此時，已經(jīng)有一些昏暗的房間里面。

顧笙躺在顧陳氏的懷中。

顧老三站在床邊，沉默不言地看著。

若是大白天，就能夠看到他那雙微微泛紅的雙眼，也有一些晶瑩。

天下大部分的父親，大抵都是如此吧。

顧姓在這顧家村算得上是大戶，顧家老爺子這一輩就有五個兄弟、三個姐妹。

顧家老爺子當年分了十畝地，又起了房子，結(jié)婚生子。

這些年，那是面朝黃土、背朝天，辛辛苦苦了大半輩子，把當年的小三室，換成了現(xiàn)在的宅院。

又因為老大顧長庚爭氣，考了個童生之名。

這才起了大院門。

老爺子兩口子住在北房東院。

老大顧長庚一家住在北房西院。

顧家老二住在了東房、旁邊就是廚房。

老三顧長樹住在了西房，旁邊則是雞舍、狗籠、雜物房。

這會兒，顧秀梅去了廚房生火，想要煮一碗稀粥，給昏迷了十幾天的顧青吃。

這火一升起來。

老大家的柯氏就注意到了。

“不是剛吃完晡食嘛？”

“誰有生起火來？”

月光下，廚房那邊升起了裊裊炊煙。

柯氏微微有一些不滿。

大家都累了一天，怎的還有人晚上悄悄起火，吃獨食兒呢？

看了眼旁邊呼呼大睡的丈夫。

柯氏哼了一聲，自己起來，穿了衣服。

她倒要看看，到底是老二家、還是老三家，明兒個好說道說道。

到了廚房。

打眼一看。

嘿。

竟然是老三家的大丫頭。

“秀梅，你這是做什么？”

正在淘米的顧秀梅被柯氏突然的出聲，嚇了一跳。

人直接一個哆嗦。

看著站在廚房門口的柯氏，也是緊張不已。

就好像是偷吃被發(fā)現(xiàn)了一樣。

但是一想到躺在床上瘦弱不堪的阿弟，便一咬牙，解釋道：“嬸子，小青醒了，他說他餓了，我來給他煮點兒清粥。”

柯氏一聽，看了看西房那邊。

“這么大的事兒，怎么不聽你們說起呢。”

說完。

直接轉(zhuǎn)身離開。

似乎是去叫人了。

顧秀梅本想要攔著，可以想到，阿弟醒了，確實應(yīng)該讓大家都知曉，便也只能繼續(xù)淘米。

阿弟還餓著呢。

柯氏直接敲響了顧老頭的房門。

這會兒。

大家也都才休息。

還沒完全熟睡。

“爹、娘，秀梅說她阿弟顧青醒了。”

“你們要不要起來看看？”

柯氏可不是因為顧青醒來而高興，敲了顧老頭的門，傳達著好消息。

而是顧青醒了。

那就不用繼續(xù)請郎中、抓藥治病，顧家也不必拿出錢來。

老柯氏一聽，連忙叫醒了顧老頭。

“老頭子！”

“醒一醒，三兒家的顧青醒了！”

“也不知道啥子情況，我們快去看看吧。”

對于老一輩兒來說。

他們見到的死亡更多一些。

顧青一病不起，躺在床上十來天，實在是太不正常了。

這會兒醒過來。

是好是壞，心里沒個底兒。

說到底，顧青也是三兒家的血脈，是她的小孫兒。

血濃于水啊！

顧老頭也醒過來，聽到這一消息，二話不說，直接起身穿衣，很快就打開了門。

柯氏還在外面等著呢。

“爹、娘，剛剛秀梅在廚房那邊生火，我還以為走水了，起來一看，是秀梅在生火煮粥。”

“說是顧青醒過來了，要吃的。”

顧老頭一邊走，一邊說道：“讓秀梅煮稀一些，莫要煮稠了，再多煮一會兒，煮爛一些。”

“我現(xiàn)在過去看看，是個什么情況。”

柯氏回道：“好哩。”

心下卻謀劃著。

顧青這一病，讓顧老三求著老爺子賣了地，湊了錢請郎中。

現(xiàn)在，老三家的地賣了。

以后，那就得一份兒沒有！

東房顧老二家的明氏也聽到了動靜，連忙拉起呼呼大睡的顧長順，又大聲叫道：“嫂嫂，可是出了什么事兒？”

心下猜測著，莫不是顧三家的顧青？

可不對啊。

若是病死了。

以顧三家那位，還不得哭的傳遍整個村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