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秋之后的黃昏，似乎被一層淡淡的涼意輕輕擁抱著，仿佛是大自然溫柔的呢喃，預示著夏的熱烈正緩緩退場，秋的靜美悄然登臺。

黃昏時分，夕陽如同熔金般傾瀉而下，將天際染成一片絢爛的橙紅，與遠處青黛色的山巒交織成一幅動人的畫卷。

村舍間，炊煙裊裊升起，與晚霞交織在一起，模糊了天與地的界限。

田野上，農戶們肩扛鋤頭，踏著夕陽的余暉，緩緩歸家，臉上盡是勞作了一天之后的疲憊。

顧青擦去了頭上的汗漬。

他的身體還是有一點兒虛，主要還是病去如抽絲，一直都是粗茶淡飯，沒有什么油水，恢復的也就慢一些。

這會兒。

其他的農戶們都開始陸續放下手中的活兒，開始歸家了。

畢竟，這地里的活兒，像流水一樣源源不斷，讓人一刻也不得閑。

今天干完這個。

明天還有那個在等著你。

“回去吧。”

老柯氏休息了一會兒，也緩過來了。

看著顧老三、顧陳氏等人繼續忙碌著，也坐不住，起身繼續，拿起鋤頭就開始翻地。

少了顧老頭和顧老二，原本定好了的活兒，今兒個怕是完不成了。

比如這一片地，今天是無論如何也翻不完。

老柯氏見到其他家的都走得差不多了，也知道，再不回去，柯氏都得直接找到地里來。

好在，周邊的都是沾親帶故，也都認識。

有人聽到了風聲。

卻沒直接去顧家，向柯氏通風報信。

畢竟，這事兒若是做了，那不明擺著討不到好處，還被顧家給記恨上了么。

大家都是自顧不暇。

也沒人想著自討沒趣。

老柯氏一邊收拾著，一邊說道：“一會兒回去了，大家什么也別說，就當做是什么事兒都沒發生，等著大郎回來。”

“賢梅那性子，你們是知道的。”

“萬一她再出點兒什么事兒，你們就別指望學州以后能好生地進學，考個功名回來。”

“學州怎么說，也是你們的子侄，他若是能考個功名，你們多少也能沾沾光。”

“這些年來，我們也都是沾著大郎的光，在村里不受欺負。”

“以后啊，就得靠著學州咯。”

老柯氏的意思很明顯了。

大兒子靠不住。

那就靠大孫子。

反正，在她的眼里，也就老大一家有出息。

老二、老三……。

一個到現在就倆賠錢貨，肚子也沒個動靜。

一個和他老子一樣老實巴交，讀不進去書的。

“知道了，娘。”

明氏和顧陳氏就算是再有什么不滿，卻也無話可說。

一個生了倆女兒，說什么，那都是錯。

一個就算是生了兒子，卻也是一個話不多、老老實實，現在還成了個病秧子。

有話語權。

但是爭不贏。

眾人回了家。

老柯氏就直接和柯氏解釋了顧老頭和顧老二沒回來的原因，說是大房那邊臨時有事兒，叫去幫忙了。

這桌子上少了顧老頭和顧老二，那就多出來兩大份兒的飯菜。

顧青今晚吃的算是穿過來之后，最飽的一次了。

其他人也都是一樣。

老柯氏明顯是心里有事兒，放心不下，所以吃的很少。

如此一來，其實算是多出來三份，連顧秀月和她的妹妹都吃的有點兒打嗝了。

顧陳氏和顧老三照例收拾著碗筷。

顧秀梅和顧青也在幫忙。

四個人收拾一家子的碗筷，其實也沒多少，很快就洗完了。

柯氏從吃飯開始，就看出來了，自家婆婆心中有事兒。

她也是一個會察言觀色的人。

很快就開始懷疑起來，大家似乎有什么事兒在瞞著她。

那既然是瞞著她。

肯定是關于她的，要么是顧老大，要么就是顧學州。

但是卻又擔心自己猜錯了，白操心了。

所以也只能心不在焉地帶著顧學裕，就等著顧老頭和顧老二回來，應該就知道到底是出了啥事兒。

這一等。

就等到了天黑。

明氏看了柯氏好幾眼，那眼神中，帶著一絲嘲諷，又帶著一絲嫉妒，還有一些看好戲的意味兒。

往日里，柯氏仗著自己的是童生的妻子，在這家里，那一直都是兩人之下，十二人之上。

可以說，明氏也看不慣柯氏一天就只是做著兩頓吃食，洗洗二老和自家的衣服，其他什么都不做。

更看不慣柯氏仗著自己生了兩個兒子，大兒子在私塾讀書，便看不起她生了兩個女兒。

幾乎是用以前柯氏看她的眼神，今晚上給看回去了。

看的柯氏心慌了。

顧陳氏這邊倒是還好。

帶著顧青、顧秀梅先回了西房。

“當家的，你說，這以后，大哥還能參加院試嗎？”

“爹不會還給錢，讓他去求學吧？”

顧陳氏這幾天，發現顧青好像長大了，懂事了一些，會主動給她倒水喝，也會曉得她的苦、她的累了。

關鍵是，今兒個還主動倒水給他阿奶。

以前，小青可是比較害怕阿爺、阿奶，都不敢怎么和他們說話呢。

都說知兒莫若母。

顧陳氏是第一個，也是很快就發現了自家兒子身上的變化的人。

好在顧青沒有表現的太過，不然還真的就露餡了。

顧長樹一個老老實實的人，其實也被家中最近這兩次大變故，攪得心神不寧。

對于他而言，人這一輩子，最好就是早起干活、吃飯、繼續干活兒、睡覺，睡醒了，再干活兒，周而復始，日日如此、月月如此、年年如此。

一直等到他實在是干不動了，連下床都很難的時候，就徹底不干了。

所以，他悶悶地說道：“我哪知道，大哥不能院試，不是還有學州嘛。”

顧陳氏盯著顧長樹。

微微喘著氣。

眼中盡是恨鐵不成鋼。

那顧學州又不是你的兒子，他再好，那也是大哥的崽兒啊。

顧青最近長大了一些，懂事了一些。

他的身子骨比較弱，以后肯定是干不了什么重活兒。

那……要是也讓他讀書呢？

說不得，就知道要好生地讀書，要用功了呢？

以后，萬一真的考中童生，那便是他們家從此翻身做主的時候。

可看著顧老三的樣子。

顧陳氏就知道，自家的丈夫根本就沒往這方面想。

頓時又是恨鐵不成鋼，又是委屈，又是憤恨，又是失落……。

堂屋，柯氏終究還是坐不住了。

主要還是老柯氏那一臉愁容的神情，還有明氏坐那不回東屋，看著她的眼神也奇奇怪怪的。

讓柯氏心煩意亂起來。

“娘，爹和二郎到底做什么去了？”柯氏忍不住，再一次開口問道。

老柯氏恍惚了一下，連忙解釋道：“他們去幫忙去了，一會兒就回，你莫問了。”

也就在這時。

外面傳來了動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