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洛正自思忖,忽聞男子聲,其音低沉且慵懶,仿若含著清朗笑意,卻又似帶著不正經之威脅。
“還不過來?”
沈洛不禁蹙眉,瞧了瞧似笑非笑之景淵,終是朝他步去。
景淵唇畔微翹,待沈洛行至跟前,忽又起身。
四下一時寂然。
那學院山長與司教夫子尚不知情,唯有一旁的塾堂先生,早已嚇得雙腿發軟。
此男子觀之定非尋常之人!悔不該方才言辭過于急切,將心中所想盡皆道出。
“洛洛,且坐下來。”
景淵行于沈洛身后,抬手輕撫之首,平日那玩世不恭之態亦斂去,唯剩余強大且危險的氣場。
沈洛欲轉頭望景淵,未料身后那骨節分明之手徑直按于其肩,肩頭一沉,便被按坐于羅漢床上。
眾人皆注視著面前俊美且桀驁之男子,剎那間心驚膽戰。
景淵僅勾著薄紅雙唇,一手撐于椅背,修長身軀俯下,仿若將人圈于?
懷內。
繼而湊于沈洛耳畔,聲量足使眾人皆聞,悠悠而言:“洛洛,瞧著她,你欲使她付出何般代價?”
此刻,沈洛幾不懷疑自己此時所坐之處是王座,身后男子像似將生殺大權交付與她,容她肆意而為。
先生面色忽青忽白,忙轉頭望學院山長,目中滿是急切祈求!
誰曾知驍沈洛背后竟有如此叔父!
學院山長對其求救視若不見,垂首望著自己的屨。
莫要玩笑!此等人物,他可招惹不得!
先生眼中絕望盡顯,知此人恐連學院山長都亦不敢觸怒。
只得轉頭,強撐著發麻頭皮,賠笑道:“身為師長,皆因不愿見沈洛學壞,方才言語無狀……對不住。”
言罷。
又以乞求之態望著沈洛,盼她能為自己說話!花了好多銀兩,好容易才入得“桓江”為塾堂先生,若因這般事遭罷職,日后還有何學院敢用?
誰知曉,沈洛緩聲道:“先生,昨夜我已乞假。至于您所言違反學規之事,我并未為之。司教夫子取走之物,并非我的院生牌。”
司教夫子聞沈洛提及自身,方回過神來,連忙點頭稱是,又疑目望向先生:“今晨之事,乃是一男學子所為,怎會是沈洛?”
此時。
學院山長亦忙附和道:“正是,昨夜候……景公子已向我為沈洛請過假!”
景淵向來為人低調,在場之人皆知曉他的身份尊貴,不敢輕易招惹,但只有學院山長一人知曉他的真是身份,剛剛過于急切,差些就道出來,默默為自身腦袋捏了把汗。
先生聞之,面色慘白,全然不知竟有此般反轉。
“我說劉先生啊,無憑無據莫要冤枉孩子!你這樣豈不讓孩子恐傷其心?”
學院山長一副作老好人的做派,數落著沈洛的先生。
“為學院輸資之事,我需再作思量。”
景淵嗓音低磁且慵懶,笑意漸消,“我家姑娘嬌貴,貴院若不留,自會有他院相迎。”
學院山長聞之,臉色驟變,煞白如紙!
好容易請來這財神爺,況且在有侯爺庇護,在整個璃國,他都可以橫著走,怎可輕易放走?
如今思常學院漸有超桓江學院之勢,若景淵將沈洛送至思常學院,桓江豈不是要衰敗?
“景公子,您且聽我言。其實我院甚喜沈洛這孩子。若您覺得西院二齋不佳,我將其轉至南院一齋,您意下如何?”
桓江學院南院一齋,乃是淮江學院諸多班中之翹楚。其齋匯聚各路賢才,皆為學富五車、精研六藝之學霸,才思敏捷,學業精湛,同窗皆以入此齋而為榮,聲譽斐然于全院之中。
學院山長惶急,忙對景淵笑道。
南院二齋塾堂先生也恰于監學處內,聞之大驚失色!沈洛乃學院倒數第一,怎可入其尖子班?
景淵閑閑而視學院山長,黑眸深邃難測,笑意漸冷,“轉班?此事亦應當給我家姑娘個交代,不是?”
學院山長思緒混亂,不明景淵所言之事。
但觀情形,定是西院二齋先生于景淵面前言語失當,觸怒于他……此等不長眼之人!
學院山長忍不住瞪她一眼,咬牙切齒道:“劉先生,還不致歉?”
致歉?
讓她向沈洛致歉?
先生瞪大雙眸,滿臉不可置信!哪有師長向差生致歉之理?何況沈洛這般極差之生!
“劉先生,若欲被辭退,莫要連累我院名聲!”
沈洛淡淡掃視此景,眼底掠過一抹譏嘲。
想當初,原主每向學院山長問好,皆遭其冷落無視。
如今,竟言喜愛?
沈洛之齋先生漲紅顏面,終是忍氣吞聲,低聲道:“沈洛,是為師冤枉你了。對不住。”
“景公子,如此可還滿意嗎?”
學院山長諂媚而笑。
若景淵不滿,怕是學院山長亦有辭了西院二齋先生之意。
“洛洛,你意下如何?”
景淵反過問沈洛。
先生聞之,面色愈加慘白,身形搖搖欲墜!今日沈洛遭她多次責罵,怎會為她美言?
“冤與不冤,此事亦非緊要,本就尋常。”
沈洛望向班主任,笑意規矩,然觀之卻似小魔王,“只若先生愿還我先前為時齋墊付的銀兩,我便感恩不盡。”
班主任聞之,氣得幾欲吐血!
直至此刻。
沈洛竟還念著那千兩銀子!
然而此刻。
他亦不得不咬牙應道:“還!”
其眼底之不情愿與怨恨,沈洛瞧得真切,卻全然不懼。
欲懲治這貪得無厭之人,并非難事。
見沈洛無意追究,景淵遂順其心意。
畢竟日后沈洛仍為“桓江”學子。
他人見此,方松了口氣。
被景公子瞧上一眼,仿若被閻君盯上,后背發涼。
學院山長本欲與景淵多言幾句,然景淵已攜沈洛離了監學院。
“你是我小叔?”
“你小叔乃是我同硯之人。”
景淵之言,令沈洛憶起原主尚有個僅大二歲許之的小叔。
只是不知因何被逐家門。
原主并不喜那小叔。
可景淵至多比她大五六歲,這般躍輩也太過驚人了些!
“所以洛洛,你喚我小叔,也并未占你便宜。”
景淵忽停步,俯身湊近。
低笑一聲,淡漠慵懶雙眸含著趣味,低磁嗓音尾音輕揚,“來,叫聲小叔聽聽。”
“……侯爺,今日之事,多謝。”
沈洛眉梢輕跳,僅避重就輕的答謝。
景淵對于她而言,太過危險神秘,還是莫要多有接觸。
景淵見狀,不禁低低笑出,妖孽清朗眉眼間,散漫中夾著似有若無之痞氣,“人小卻這般沒良心,虧得小叔對你這般掛懷。”
雖說今晨是老夫人使景淵前來,就是恐沈洛受欺負。
然景淵性本淡薄,若不情愿,大抵與學院通個消息,亦不會親自至此。
沈洛耐著性子道:“侯爺若忙,我送候爺出院外。”
景淵聞之,眉頭一抬。
這小丫頭甚是不耐煩,自己竟這般不招人喜?
“洛洛,你應承之事,可還記得?”
景淵卻扯住沈洛后衣領,將人拎至面前,平日懶散輕挑目光正經收斂。
“嗯。”
“那你能否用心學業?”景淵一反常態,平和相問,于沈洛出奇有耐心。
他瞧出沈洛并非學不進之人。
果真是不可談及兒女私情。
“能。”
沈洛點頭。
重生一回,她定能活得精彩!
景淵滿意勾唇,“既然如此,下次塾中親會,學院會通傳于我。”
沈洛聞之,扯了扯唇,終是無言。
他來為她來塾中親會??
真將自身當作她小叔了??
莫不是入戲太深了些……
只是觀其模樣,像似是鐵了心要來。
聞擊磬之聲響起,景淵示意道:“你且回堂上課。”
“好。”
隨后。
男子望著少女背影,濃墨雙眸仍透著漫不經心之淡漠,舉手投足皆顯禁欲慵懶。
不甚在意地輕笑。
往昔的沈洛甚是恐懼景淵,如今膽氣漸長,卻總躲著他。
大抵因今日之事,堂中眾人皆感沈洛之變,多少皆不敢招惹于她。
午后,末課乃學算課。
沈瑤前去將大家的功課抱回來,便有與她相善之女同窗湊上前,笑問:“瑤兒,此次你考得幾何?”
“一百四二八。”沈瑤面色紅潤,似心情頗。
“一百四二八?!瑤兒,你莫非是學神?”女同窗夸張高呼,全堂皆聞。
“并非如此啦,只是此次所考內容,恰巧我才復習過罷了。”
沈瑤故作神情羞澀,但目光卻總像是不經意的朝沈洛望去,似要在她臉上瞧出沈洛的此時的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