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世紀初的上海灘在當時的人們眼中無疑是風情萬種的不夜城，但毫無節制的引入西方流行文化，在與傳統封閉的社會環境碰撞以后，便滋生出更多的陰暗與不為人知的犯罪交易。

我茫然地坐在圍滿燈泡的梳妝鏡前，任憑那個叫紅姐的女人一邊罵罵咧咧一邊粗暴地在臉上撲上厚厚的粉黛。

直到現在我還完全沉浸在莫名其妙陷入的境地中，我不是應該下了船，直接去火車站嗎，我不是剛剛才從陽光明媚的巴黎回來嗎，不是在一個月前我還是那個被前呼后擁的大小姐嗎？陽光呢？姨娘們呢？

林升月，你在哪里。

我突然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把正在準備涂抹眼影的紅姐嚇了一跳，她哆嗦了一下，下一秒我只感覺左臉上一陣火辣的疼感。

紅姐甩了甩手，“媽了個巴子，發什么神經，嚇老娘一跳，再不把眼淚憋回去，我讓你晚上連睡的地方都沒有。”

想著如今的境地，以及對林升月滿心的委屈，再加上剛剛那個從出生到現在還沒挨過的打，我倒是聽清了紅姐的威脅，但眼淚就是像斷了線的風箏止不住地掉。

紅姐眼見我低著頭，努力試圖把眼淚憋回去，反倒嘆了口氣，過來抬起我的下巴，換了一種更溫柔的語氣哄勸道：“小姑娘，知道你今天第一次來，還不太習慣，可既來之則安之，再者說了，誰都有個初來乍到是不是，而且呀，像你這么好看的，在外邊兒多危險，這幸虧是讓人帶到我這兒了，不然現在這兵荒馬亂的，萬一再讓人擄去兵營了，那會兒可沒人罩著你呢，不如先踏實的在這兒?！?

不知道是嚇傻了還是被那一巴掌打懵了，我竟然逐漸平靜了下來，目光呆滯地點了點頭。

紅姐看起來很滿意，繼續抬手給我補起被淚水打散的妝容。

很快百樂門前邊的接待探進頭來，說今晚包了前場的客人的車輛已經在門前停好。

紅姐頭都沒回，在最后給我點完腮紅后，捧起我的臉，像欣賞藝術品一樣上下目光游移，最后給我挑了一件高叉旗袍讓我換上，在我踩著高跟鞋出來以后，紅姐忽然鼓起掌來。

“太完美了，你一定能成為百樂門的新頭牌！”

我抬頭，鏡子里出現了我的臉。從小到大，從國內到巴黎，我都沒有想過需要用化妝來修飾自己，在認識林升月后他甚至和我說，你不需要化妝，最愛的便是巴黎陽光下你最清純的模樣。

但現在出現在鏡子中的，是連現在的我都不得不承認的完美無暇的面龐。

此刻瓷白面龐被薄紗質感的底妝撫成羊脂玉盤，在紅姐的手下化作釉下彩般朦朧的古典美。

霧眉暈染出遠山黛色，睫羽投下的淡青陰影里，襯得一雙眼睛流轉著蜜釉光澤。

唇釉沿著天生的花瓣紋路細細勾勒，雖然未改幼鹿般的純稚唇峰，卻讓那抹珊瑚色在瓷肌映襯下恍若冰裂紋里滲出的霞光。

不等我更加仔細的欣賞，紅姐在身后大聲咳嗽了一下

“好了，到時間了，帶你去見見客人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