汝墳
朱傳云:“婦人喜君子行役而歸,因記其來歸之時,思望之情如此。”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
未見君子,惄(nì)如調(zhōu)饑。
遵彼汝墳,伐其條肄(yì)。
既見君子,不我遐(xiá)棄。
魴(fáng)魚赪(chēng)尾,王室如燬(huǐ)。
雖則如燬,父母孔邇(ěr)。
遵彼汝墳,伐其條枚。未見君子,惄如調饑。
遵,循也。◎彼,指示字,在語中如“那”,無何顯著之意義。蓋指某物而言也。◎汝,水名,在今河南。◎墳,大防也。
條,枝也。◎枚,干也。
君子,指丈夫。
惄,音溺,思也。◎調,音周,朝也。
第一章,寫婦人以夫之于役在外,因自循汝水之大堤防而伐樹之枝干,以為炊爨之用。此時思及丈夫在外,不知何時能歸,心中憂思,如朝饑之思食也。
遵彼汝墳,伐其條肄。既見君子,不我遐棄。
肄,余也。斬而復生之條干曰肄。言斬余新生者也。
不我遐棄,不遠棄我,言仍還與我相聚也。
第二章,言循彼汝水之大防而伐其枝條之斬后又新生者。伐其斬后又新生之條者,謂去年曾伐之,而今年又新生,時間已過一年也。此時君子已歸來,喜其能不遠棄我,生還相聚,于是則喜悅而不似以前之若朝饑矣。
魴魚赪尾,王室如燬。雖則如燬,父母孔邇。
魴,音房,赤尾魚也。◎赪,音稱,赤也。舊云魚勞則尾赤,恐不可信。然在文學則可用其傳說而取其意。
王室,指當時之王室也。◎燬,焚也。王室如焚,言天下離亂也。
孔,甚也。◎邇,近也。◎言父母甚近,指夫已歸家,近父母也。
第三章,由“魴魚赪尾”寫起,章法突變。魴魚為紅尾魚,舊傳魚勞則尾赤。此以魚勞比行役之勞苦。人之所以行役者,蓋由王室之如焚也。雖則王室如焚,行役甚苦,今日終能回家,近我父母,一家團聚,至可喜也。從此幸以親為念,勿再遠別父母矣。
按:本章舊說以為王室是指紂,紂之時天下大亂,故曰如燬。殷室如燬,故行役甚苦。于父母則毛傳以為指夫之父母,朱傳以為父母指文王。文王有德,可以往而依附之,乃云父母甚近。此說于詩義頗有未安。蓋女子與聞國事,彼時已少有矣。而能指示其夫,以文王為歸趨,見解竟勝于其行役歸來之丈夫。且在文王之時,三分天下已有其二,何待其妻言之?實不合理。《韓詩外傳》謂:“二親不侍,家貧親老,不擇官而仕。”是勿遠行以奉親之義,則絕似女子之言也。然則父母仍以夫之父母為是。
至此詩所言之王室,若父母非指文王而言,則其王室似可為殷室,亦可為周室。然周南既為周代之詩,不宜稱殷為王室。蓋南國既被文王之化,三分天下,二分歸周,即使殷室如燬,似亦不必過于關心。而此詩之語,顯見夫之所役,直接為王室而勞,絕不類被文王之化,而為殷服役之語。此詩疑為西周末東周初所作,則王室如毀,當指周。
按《詩序》云:“《汝墳》道化行也。文王之化,行乎汝墳之國,婦人能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也。”朱傳云:“汝旁之國亦先被文王之化者。故婦人喜其君子行役而歸,因記其未歸之時思望之情如此,而追賦之。”此說惟取其婦人喜君子行役而歸足矣。不必附會于被文王之化也。至于《詩序》所言“閔其君子,猶勉之以正”,則尤覺牽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