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大哥常茂

“常！森！”

“你有本事就別跑！！！”

一聲怒吼，驚得樹稍間的鳥齊齊震翅。

呼啦啦地飛上天。

常森頭也不回，跑得更快了。

兔子似的，三兩下就沒了影兒。

他一路飛奔，片刻不停，直到的確定安全了，這才停下來，撐著墻彎著腰直喘粗氣。等氣息稍緩，常森才直起身，抬手擦了把汗。

“這個汝寧，真兇！”

不就是一不小心，把她功課弄到水里去了嗎？

跟要了她的命一樣，追殺他半個御花園。

還好他跑得快。

常森得意地回頭，朝來的方向做了個鬼臉，甩甩衣袖，慢悠悠地走著。

沒走幾步，耳邊忽然傳來兩個太監的對話聲。

“瞧見沒，上位今兒又發了好大火。”

“這茂太爺也是，仗著自己有爵位在身，便誰都不放在眼里了，竟然在宮內毆打朝臣。”

“哼，打朝臣算什么，他還當眾頂撞自己的岳父泰山呢。聽說今兒在朝上，可把馮大人氣得不輕，一下朝就去上位跟兒前告狀了。”

常森腳步一頓。

驚訝。

常茂竟敢在宮內毆打朝臣？

他不要命了！

常森知道，在歷史上，常茂就是個驕狂的主。

少年得勢，位列六公。

自小又在富貴之中長大，性情難免狂些。

這些年他雖然長年住在宮里，與常茂很少見面，但對這位大哥的傳言，卻從未斷過。什么一擲千金、醉酒鬧事、當街斗毆，常茂都干過。

但朱元璋對常遇春心懷愧疚，對他的兒女也頗為關照。

這些荒唐事，朱元璋也只是小小懲戒一下。

頂多把人喊到宮里，關起殿門，狠狠地罵一頓。

但從未動過他的爵位。

甚至還多番給他建功的機會。

但他這位大哥，唉，屬實有些爛泥扶不上墻。

朱元璋給他的水，都放成太平洋了，這哥們兒依舊沒干出多少功績來，在明史中，對他的記載也是五個字，驕稚不習事。

因此，常茂的岳父馮勝對常茂就更看不上眼了。

馮勝出身草莽，最看不慣的，就是那些富家子的紈绔作派。

偏偏常茂還是個中翹楚。

這兩人湊一起，就跟見了仇人一樣，那叫一個天雷勾地火，吵得不可開交。

不過這事吧，要常森說，兩人都有錯。

常茂德行不佳是事實，但馮勝也不能當著外人的面罵他啊。

好歹人家常茂也是六公之一。

人家不要面子的嗎？

于是，兩人關系更是勢同水火。

只是常森怎么也沒想到，常茂會在宮里毆打朝臣，這不等于打朱元璋的臉嗎？再加上馮勝拱火，他這大哥今天非得脫一層皮不可。

常森想到這里，無可奈何地嘆了口氣。

雖說他自小長在宮里，與常茂見面頗少。

但常茂也來宮里看過他幾回，給他帶了些玩意兒。

沖著這份情誼，常森就坐不到袖手旁觀。

或許，他可以試著，勸一勸常茂。

至于他會不會聽，這就不是常森能管的事了。

常森離開的腳步一轉，朝著御書房走去。

他并沒有直接進去。

而是找了個不遠不近的地方，一面揪草玩兒一面等人。

等了大半個時辰，常茂揉著屁股，從御書房里一瘸一拐地走了出來，臉色臭到了極點。

可見今天是遭了一番罪的。

常森遠遠看見，同情地笑了一下。

等常茂走近，他從草地里猛然蹦出來，歡快地喊：“大哥！”

把常茂嚇了一跳，顧不得疼痛的屁股瓣兒，下意識擺出了防御的姿態：“誰！”

常森笑瞇瞇：“我啊，常森。”

認出是他，常茂松了口氣。

接著，屁股上的疼痛立刻蔓延上來。

疼得他臉色一白。

手連忙撐著腰，小心翼翼地把邁出去的腿收了回來。

姿態笨拙又滑稽。

常森幸災樂禍地笑了笑。

“大哥這是被上位拿大鞋底子抽了？”

常茂臉色一僵。

他沒好氣地瞪了常森一眼：“關你屁事。”

“嗯，是不關我屁事，但關你屁事。”常森調侃地指了指常茂的屁股，笑得一臉戲謔。

常茂臉色青了又紫，紫了又黑，咬著牙往前走。

常森屁顛顛地跟上。

“哎，大哥，你到底干什么了，上位竟然舍得打你了？”常森明知故問，一臉好奇，“他不是一直都挺疼你的嗎？你以前那么荒唐，他都沒對你動過手。”

反倒是他，都吃過幾回大鞋底子。

常森在心里惆悵地嘆了口氣。

一抬頭，便見常茂臉色發黑，一臉咬牙切齒：“還不是因為范至安那個狗東西！要不是他攔在宮道上罵我，我會因為一時氣憤動了手？結果上位竟然不追究他的責任，光罵我了！”

還有馮勝那匹夫。

要不是他在一旁煽風點火，他怎么會挨這頓捧！

常茂在心里罵罵咧咧。

常驚訝抬眸看向常茂，詫異道：“御史范至安？”

“除了他還能有誰！”

常茂心里火大，氣呼呼地回了一句，又下意識地揉了揉生疼的屁股。

常森：“……”

他無語地看了常茂一眼。

“大哥，御史啊，天子欽差監察百官的。你跟他起什么沖突？你不會又在外面干了什么好事，被他抓到把柄了吧？”常森狐疑地看著常茂。

常茂眼神閃了閃，而后一臉心虛地擺手：“什么把柄不把柄，我就是在外面喝酒時，遇到幾個官家子弟鬧事，我就打了他們一頓而已，又沒干別的。”

“……”常森撫額，“你都打到官員兒子的頭上了，你還想干什么啊？”

難怪他要打范至安了，八成是聽到范至安要彈劾他，動了肝火，這才動了手。

常森暗暗搖頭，勸道：“大哥，上位對我們常家多有關照，你還是收斂些脾氣，以常家現在的地位，富貴一生不是難事。萬一哪天上位真生氣了，那你的小命兒可就懸了。”

“知道了知道了，我的事用不著你管。”

常茂黑著臉擺手。

一聽他這語氣，常森就知道他沒聽進去。

但他又不能把話說得太透，以免適得其反。

算了，先就這樣吧，以后有機會再勸一勸，再聽不進去，那他可就沒辦法了。

恰在此時，常森聽到身后傳來一聲中氣十足的喝聲。

“常茂，你給我站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