期待了一整天的同學，紛紛簇擁著吳小凡和朱子龍走向操場。

“你說凡哥干嗎非要跟朱子龍跑五公里啊。”周神擔心的神情溢于言表，跟在吳小凡身后，以極低的聲音對米佳道，“明明已經贏了，還要畫蛇添足。”

“你說得不對。”米佳糾正道，“約定是贏之前說出口的。”

“那就更不對了。”周神搖搖頭，一副想破頭也搞不懂的神情，“可以讓朱子龍一個人跑五公里嘛，為什么非要把自己也搭進去呢？”

米佳沉默著，沒有回答。

雖然周神說得很有道理，和朱子龍一起跑根本就是吃力不討好，但米佳確信，吳小凡這么做一定有他的理由。

一群人浩浩蕩蕩地到了操場。其他班看熱鬧的同學也一路跟了過來。

聽米佳喊過“預備——開始”的口令，吳小凡和朱子龍便沖了出去。

朱子龍搶在吳小凡前面跑在內道。大家都清楚，內道遠比外道距離少。

吳小凡卻不以為意，只是慢慢地跟在朱子龍后面。

朱子龍步履輕快，大步向前，轉眼就將吳小凡甩在后面六十多米。

吳小凡調整好呼吸，步履沉穩，不急不躁。

朱子龍很快跑完一圈，再次追上了吳小凡。

“呦呵！”朱子龍歡快地叫了一聲，加快腳步，超過吳小凡。

吳小凡依然不緊不慢，注意控制好呼吸和腳下的節奏。

圍觀的人群越來越多，一些老師也停住腳步觀看。

等吳小凡跑完兩圈，朱子龍貼著他的身子快步沖到前面，風中傳來他亢奮的聲音：“我第三圈嘍！”

“看上去，朱子龍耐力明顯比吳小凡好啊！”朱倩目不轉睛道。

“五公里要跑十二圈，這才剛開始呢。”周神嘴上為吳小凡辯解，心里卻有些發虛。

等吳小凡跑完三圈，朱子龍的四圈也完成了。他的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呼吸也比剛才粗了很多。

朱子龍放慢了腳步，他明白，自己只需要保持目前一圈的領先優勢就可以了，不然體力消耗太大，很難堅持到最后。

“這兩個都是狠人吶！”3班金偉擠在人群里，由衷贊嘆道，“大課間我跑個一千米，都覺得肺要炸了。”

“跑多少了？”聽到消息趕來的同學，一邊往人群里鉆一邊左顧右盼地問道。

“目前吳小凡四圈，朱子龍五圈。”一名矮個子男生，踮著腳通報情況道。

前面朱子龍的身影明顯慢了下來，吳小凡嘴鼻同時呼吸，加大兩側擺臂幅度，一點一點提高步頻。

“吳小凡五圈。朱子龍任務完成一半，跑六圈了。”矮個子男生通報道。

“哎，你猜誰會贏？”3班的一個長滿青春痘的男生問金偉。

金偉搖搖頭：“不知道，反正都比我厲害。”

“誰贏我不管，輸了的人我要送他一面小旗幟。”人群里一名綠衣服的男生揚了揚手里的東西，嘻嘻笑道。

旁邊的人看過去，發現那是用面巾紙和牛奶吸管做成的小白旗。

朱子龍前胸后背濕透，只覺得胸腔里火燙火燙的，馬上就要炸開一樣。兩條腿也像是灌了鉛，沉重異常。

朱子龍知道，這是到了生理極限，熬過去就好了。想到這里，他死死地咬緊牙關，繼續邁步向前。

吳小凡保持目光平視，有節奏地擺動著雙臂。

“加油！加油！”兩人一前一后經過起點的時候，圍觀師生紛紛揮手高喊。

“吳小凡八圈半，朱子龍九圈。”矮個子男生道，“兩個人的距離在慢慢縮短。”

朱子龍慢慢調節著呼吸，用鼻子將空氣吸進去，再從嘴里深深地吐出來，深長的呼吸讓步伐變得更有節奏起來。

還有一千兩百米，朱子龍心中默念著。

還有一千四百米。吳小凡呼吸深長均勻，他清楚，到了最后的關鍵時刻了。

“兩個人越來越近了。”人群里驚呼道。

“小凡加油！”米佳高聲叫道。

“龍大少加油！”上午想給周神一拳的男生也大叫道。

一千一百米。朱子龍估算道。

一千三百米。吳小凡覺得兩條腿越來越重。

一千米。朱子龍突然覺得時間是這么的漫長，怎么也看不到終點。

一千一百米。吳小凡盡力前傾著身體，保持重心靠前。

九百米。朱子龍心中焦躁起來。

九百米。吳小凡拼盡全力沖過朱子龍。

“吳小凡追上朱子龍了！”人群里有個女生大叫道。

朱子龍眼前一花，前面多了個身影。等看清是吳小凡后，他越發急躁了。

一定要超過這小子。朱子龍鼓足力氣，用勁抬起雙腿，卻只邁出一小步。

吳小凡聽見后面的腳步聲，用力咬緊牙關，跌跌撞撞地往前邁著步子：自己就是爬，也要爬到終點。

眼見吳小凡離自己越來越遠，朱子龍的心一點一點跌入谷底：不行了，追不上了。

就是爬，也要爬到終點。吳小凡眼睛慢慢變得模糊，他再次深深吸了口氣，憑著感覺繼續往前沖去。

就是死，也要死在終點！

不行了，我不行了。朱子龍喘著粗氣，心里一點一點陷入絕望。吳小凡快要到終點了！

“啊……”

吳小凡突然高聲吶喊，似乎要將胸中無限的能量釋放到漫漫無際的夜空中，腳步也加快了。

“吳小凡沖刺了……”人群里驚呼道。

朱子龍似乎被吳小凡的吶喊鎮住了，雙腿一軟，身子不由自主跪倒在地。

我輸了！

慢慢地，朱子龍兩行淚水混合著汗水沿兩頰流下。

吳小凡沖過終點，沒能扶住趕過來的米佳，身子一晃，撲倒在地。

“小凡，你沒事吧？”米佳急道，蹲下身子想要去攙吳小凡。

大家紛紛圍攏過來。

吳小凡掙扎著坐起來，有氣無力地沖米佳擺擺手，強笑道：“我沒事，就是跑得急了點。”

人群里不約而同鼓起掌來。

不遠處，朱子龍發出撕心裂肺的哭聲。

吳小凡扶著周神慢慢站起來，撥開人群朝朱子龍走去。

“你可以送龍大少這個。”綠衣服男生遞上手里的面巾紙小白旗。

吳小凡看了一眼，沒有接。他看見朱子龍滿臉淚痕，掌背的骨關節血跡斑斑。

“我輸了！”朱子龍避開吳小凡的眼神，淚水再次流了下來。

吳小凡朝他伸出手：“你只是輸給了你自己，我贏了我自己，僅此而已！”

朱子龍一怔，隨即又爆發出撕心裂肺的號哭聲，經久不息地回蕩在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