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校長！”

陽關中學校長徐同忠像往常一樣，沿著校園的林蔭道，在行政辦公室和教學樓之間慢慢來回踱步。他背著雙手，膝蓋提得老高，大腿差不多要跟地面平行，每一步都顯得那么從容不迫，神色像只驕傲的大公雞。

叫自己的聲音異常熟悉。徐同忠心中一緊，知道費口舌的麻煩又來了，不由得加快腳步。

卻不想那人已經斜著身子擋住去路。徐同忠這才故作詫異地道：“老鄭你也走路啊？”

“是啊。”

為了追趕徐同忠，老鄭剛才走得急了些，此刻有些上氣不接下氣。他略略順了順氣息，故作輕松道，“剛下課，看到您在走路，順路打個招呼。”

“哦……”徐同忠知道老鄭肯定要提那件事，心里已經在盤算怎么脫身。

“老咯！”老鄭悠悠嘆了口氣，“還有一年多就退休了。教了三十多年書，從我手上送出去的學生，就跟這路邊的小草一樣，一茬又一茬啊，每一茬都有好學生。”

徐同忠不易覺察地皺了皺眉頭。

這聽膩了的開場白，接下來肯定是“好學生背后離不開好老師。我那個特級教師職稱評選資料都遞給學校好幾年了……”

徐同忠已經想好脫身的法子。他故意幅度極大地抬起胳膊，像是才覺察到似的：“呀，都走這么長時間了，教育局還有個會……”

老鄭像是沒聽見：“就拿初二（7）班的吳小凡來說吧，也是掛得上號的好學生。”

“吳小凡”三個字鉆進徐同忠的耳朵。他原本邁出去的腿不自覺地縮了回來：“老鄭，你說的是那個救人的吳小凡？”

老鄭點點頭：“對。這個學生，前兩個月每次英語考試，連及格線都過不了。這兩天，卻像是換了個腦子，英語成績……”

他指了指樹下的草地：“就像這春天的小草一樣，噌噌往上長。”

“就幾天的時間，再長還能夠長到哪里？”徐同忠不以為然道，心里卻在盤算，應該好好宣傳下這位品學兼優的好少年。

“長得要捅破天了。”老鄭道。

7班英語課上課鈴聲打響前，老鄭在走廊碰到了7班班主任王老師。王老師將朱子龍挑戰吳小凡，吳小凡一路過關斬將，單詞、長句聽寫，范文背誦，全都難不住他，讓人瞠目結舌的表現細說了一遍。

最后，王老師再三追問老鄭究竟用了什么秘訣，讓吳小凡英語成績提高得這么快。

老鄭只好實話實說，自己也跟王老師一樣，不清楚是什么原因讓吳小凡的英語成績突飛猛進。

“有這么夸張？”徐同忠吃驚道，細看老鄭眉宇間的神色，卻不像是開玩笑。

“咦……”老鄭回過神來，從口袋里掏出手機瞟了一眼，“徐校長，你剛才是不是說還有個會？”

“沒事沒事，我讓辦公室安排人代會。”徐同忠尷尬地干笑幾聲，拽著老鄭的胳膊往辦公室走，“你剛才提到的吳小凡的情況，我們坐下來好好聊聊。”

朱倩被周神一番活靈活現的描述給吸引住了。

“難怪你們班跟做傳銷似的，又是拍桌子喊口號，又是噼里啪啦鼓掌。”朱倩難以置信道，“吳小凡在我們3班的時候，可看不出來會有這么牛。”

“就連一向古板的老鄭，都在課堂上公開夸凡哥。”周神眉飛色舞道，“說凡哥在他辦公室考了滿分100分。按照他觀察到的，凡哥的英語水平都快趕上初三了。”

“老鄭可是有道德潔癖，輕易不夸人。”朱倩一想起老鄭常年板著的嚴肅面孔，背上泛起陣陣寒意，身體不由自主地哆嗦了幾下。

“走，去問問吳小凡，他到底吃了什么仙丹妙藥，變化這么大。”朱倩拖著周神，便往7班跑。

到了7班門口，卻見吳小凡趴在課桌上悶頭大睡。

風聞吳小凡光輝事跡，特地趕到7班窗口徘徊的其他班學生，見吳小凡在睡覺，只能拉著7班熟悉的面孔，打聽當時的情況。

于是，7班的人個個身價陡漲，將吳小凡痛擊朱子龍挑戰的場景，添油加醋地講了一遍又一遍。

“朱子龍呢？”有人見朱子龍座位空空，問道。

“龍大少丟了這么大的面子，那還有臉再面對吳小凡，躲到什么地方去了吧。”7班同學扭頭找了半天，沒見到朱子龍在教室，同情道。

直到上課鈴響過，朱子龍才滿頭大汗地出現在教室門口。一下課，他又第一個沖下樓梯，跑向操場。

早上在教室里栽倒了，晚上看月關怎么在操場上爬起來。

朱子龍極力平復心中抑制不住，像噴泉一樣往上“突突”直冒的窩囊氣，捏緊拳頭大喊：“嘿嘿，加油！”

從操場邊東來西往經過的師生，見跑道上一個悲憤交加的少年，大踏步地沿著操場跑了一圈又一圈，喉嚨里像狼一樣嘶吼著。

“龍大少這是怎么了？”不明就里的同學奇怪道。

“被人揍了？”同伴猜測道，不過又否定了自己的想法，“陽關中學，朱子龍可是一霸，應該沒人敢惹他吧！”

熱了一天身的朱子龍，晚自習的時候渾身熱血沸騰，覺得狀態從沒像現在這樣好過。

待會不讓你跪在地上哭爹喊娘，我朱子龍三個字倒著寫。

晚自習結束的鈴聲一響，朱子龍就急不可耐地站起身，沖吳小凡惡狠狠道：“走吧！”

吳小凡見縫插針地睡了一天，此刻精神好多了。他不緊不慢地收拾著書本，神色悠閑。

“呦，龍大少這是打算請大家去哪里吃燒烤呀？”米佳故意擋住朱子龍死死盯著吳小凡的目光，岔開話題，心里謀劃著，怎么樣才能把吳小凡和朱子龍五公里的約定，拖到以后，好給吳小凡幾天訓練的時間。

米佳知道，吳小凡這兩天狀態都不太好，現在就跟朱子龍比，輸多贏少倒還是其次，萬一跑出什么并發癥那可就麻煩了。

如果能拖黃了這個約定，那就再好不過了。

“跑完再吃，這樣能吃得更多。”朱子龍蠻橫地將米佳扒拉到一邊，逼近吳小凡。

米佳一個趔趄，險些摔倒，幸好被吳小凡一把扶住。

“要是我贏了你，你要為剛才的粗暴行為，向米佳道歉。”吳小凡靜靜道。

“嘿嘿……英雄救美來了？”朱子龍壞笑幾聲，神情滿是尖酸刻薄，“等你贏了月關再說吧！”

“我一定會贏過你。”吳小凡目光突然變得銳利。

朱子龍被這目光刺得心中一震，不自覺地轉移視線避了開去。

還沒開始就示弱了。朱子龍心中暗罵自己一聲，等再想用眼神與吳小凡交鋒，卻見對方已經大踏步走出教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