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安寶閣巍然矗立于平遙村十字街口,青磚黛瓦的三層樓閣在地光中顯得格外莊重。
底層廳堂內(nèi),各式奇珍異寶陳列于紅木打造的柜臺之上,那紅木被擦拭得光可鑒人,映照著往來賓客的身影。
門前青石臺階已被歲月打磨得光滑如鏡,此刻正有身著錦緞的商賈絡(luò)繹不絕地進(jìn)出。
檐下懸掛的朱紅燈籠晝夜長明,將閣內(nèi)流轉(zhuǎn)的珠光寶氣映照得愈發(fā)璀璨,在這繁華村落中獨顯一派富貴氣象。
寶閣三樓雅間內(nèi),檀香裊裊。
紅木圓桌上擺著幾樣精致小菜,賀福生端坐主位,手捧青瓷茶盞慢飲。
下首的賀伯云正撕咬著醬肉,油光滿面的臉上盡是不忿。
“爹!”
他突然摔下酒碗,瓷底在黃花梨桌面上磕出清脆聲響。
“那周家的小子不過是個初出茅廬的雛兒,您何必這般卑躬屈膝?”
烈酒入喉,他面色更紅:“周家那點恩情,咱們十倍奉還便是,您如今在平遙村誰不尊稱一聲賀爺?這般作態(tài),傳出去……”
話未說完,他又仰頭灌了口酒,嗤笑道。
“要我說,那周明連我六成功力都不及,不過是走了狗屎運罷了!”
話音未落,賀福生卻氣定神閑地輕啜了一口清茶。
茶香沁脾,他微瞇著眼,慢條斯理道。
“你呀,還是太年輕,這其中的門道,豈是你想的那般簡單?往后見了主家,須得畢恭畢敬,我賀家想要飛黃騰達(dá),就全系于此了。”
“是,孩兒明白了。”
賀伯云嘴上應(yīng)著,眉宇間的倔強(qiáng)卻未減分毫。
賀福生見狀,緩緩放下手中的青玉酒杯,沉吟良久,似在斟酌該如何點化這個莽撞的兒子。
他目光一沉,指節(jié)在桌沿重重一叩:“伯云,為父今日所言,關(guān)乎我賀家百年基業(yè),你且細(xì)聽……”
他壓低聲音,茶盞在掌心緩緩轉(zhuǎn)動。
“若他日為父突遭不測,這偌大家業(yè)終究要交到你手上,今日這番話,就是要讓你明白其中利害,切莫因一時意氣與主家交惡。”
“記住!”
賀福生突然傾身向前,眼中精光乍現(xiàn)。
“今日之言,出我之口,入你之耳,主家表面寬厚,實則深不可測,若讓他知曉你心存不滿……”
賀伯云終于收起漫不經(jīng)心的神色,眼中閃過一絲銳利:“呵,我倒要聽聽,這周明究竟有何等能耐,能讓爹如此忌憚。”
他整了整衣襟,正色道:“爹盡管直言,孩兒自有分寸。”
賀福生輕撫茶盞,目光悠遠(yuǎn)。
“六年前,主家初現(xiàn)新生之相,這短短數(shù)載,已從我處取走四門功法。”
說著他指尖輕點桌面:“若老夫所料不差,怕是已將四種天光勁修至圓滿。”
見長子面露疑色,賀福生不由失笑。
“為父當(dāng)初也如你這般不信,可這些年替他處置的山精異獸……”
他忽然壓低聲音:“你可記得任家那位?”
賀伯云瞳孔微縮:“爹是說……四年前甫一新生,便當(dāng)場頓悟二次新生的任青山?”
賀伯云聞言,手中的酒盞微微一顫,琥珀色的酒液在杯中泛起漣漪。
他壓低聲音道:“那任青山如今在青峰山一帶威名赫赫,短短四年便開枝散葉,門下弟子過百,勢力已遠(yuǎn)勝我賀家……”
說著不自覺地咽了口唾沫:“他……與主家有何干系?”
賀福生突然放聲大笑,笑聲震得梁上灰塵簌簌落下。
他拍案道:“傻小子!當(dāng)年這任青山不過是個跟在主家身后撿漏的跟班罷了!”
忽又壓低嗓音,眼中精光閃爍:“若非主家當(dāng)年在山中暗中相助,他哪有機(jī)會得到那部《玄天訣》?又豈能有今日這般風(fēng)光?”
說到此處,賀福生的聲音忽然低了下來,仿佛怕驚動了什么似的。
“這些年主家進(jìn)山,身邊只帶著任青山和韓守安二人。”
話罷,他眼中閃過一絲復(fù)雜神色:“如今這兩人明面上的聲勢,甚至蓋過了周家本家……”
賀福生搖頭輕嘆:“那韓守安不過十八之齡……主家硬是用靈丹妙藥,將他生生推到了二次新生之境,如今他帶著老父在縣城落戶,連縣太爺?shù)那Ы鸲既⑦M(jìn)了門。”
說到這里,他忽然挺直了腰板,語氣中帶著幾分自得。
“不過我賀家也算得了機(jī)緣,這平安寶閣……”
話未說完,又化作一聲長嘆,其中百味雜陳。
賀伯云眉頭一皺:“那為何周明…主家卻如此低調(diào)行事?”
賀福生突然爆發(fā)出一陣意味深長的大笑,他俯身向前,指尖蘸著酒水在桌面勾畫著周家大院的輪廓。
“這便是主家的高明之處,你且細(xì)想,那四丈高墻,青磚壘就的院落,豈是尋常人家規(guī)制?”
他忽然壓低嗓音,眼中精光爍爍。
“這些年為父送去金銀寶物車載斗量,卻從未見主家揮霍半分,韓家是主母娘家自不必說,可那任家也在暗中竭力討好……你真當(dāng)這些人都比你蠢鈍不成?”
說到此處,賀福生忽然屏息,聲音壓得極低。
“況且當(dāng)年主家未新生時,年僅十六便能力扛五百斤巨鼎,以此天資……”
他意味深長地拖長尾音,緩緩伸出四根手指。
賀伯云見狀,手中酒盞“當(dāng)啷”墜地,整個人如遭雷擊般僵在原地。
賀伯云喉結(jié)滾動,艱難地咽下一口唾沫,聲音都帶著幾分顫抖:“爹…您莫不是在說笑?”
他死死盯著父親那四根粗糙的手指,眼底翻涌著難以置信的驚濤。
一個鄉(xiāng)野少年,未新生便能力扛五百斤巨鼎?
更遑論短短六年間連破三境?
這般天資,莫說是這平遙村,便是放眼整個青州郡,也堪稱驚世駭俗!
賀福生嗤笑一聲:“你懂個屁!”
忽然前傾身子,話語宛若氣聲:“前些年,連縣衙那位凌小姐都暗中查探過主家……”
說到此處,他眼中精光暴漲,手指因興奮微微顫抖。
“結(jié)果你猜怎的?竟不了了之!”
話罷,賀福生突然拍案:“這里頭沒點門道,誰信?”
賀伯云瞳孔驟縮:“爹!莫不是那凌小姐與主家……”
話未說完,賀福生已疾手捂住他的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