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倒是廖先生狹隘了,圣人也說過人性本善。”熊心本想反駁。
“可是說人性本惡的圣人永遠壓那那位善的圣人一頭。”
熊心一時之間無話可說,沉默了良久。
“先生可有良解。”
“殿下可知在如今這個世道什么最有話語權?”
“先生是說掌兵?”熊心有些吃驚。
“可是我連劍都使不好又如何掌兵?”
“殿下可以學,也必須學,不然就是坐以待斃,還不止學武,還得學兵法,做萬人之敵,當你強大到說話都能讓人顫抖后,你也就再無需擔心這些。”
熊心細細品味廖無痕說的話,他還在糾結,事實上他壓根沒得選。
“或者殿下可以裝瘋賣傻,但是可能死的更快,或者把舌頭割了,這樣也就沒人會想著加害殿下了。”
廖無痕并非覺得熊心這一現狀是死局,但是想好好活著,能走的路自然是少之又少。
“殿下要明白,不夠狠,那就只能死,你不是你父王,若是有一天你能像他一樣,讓楚國從一個弱國到如今的地步,你自然有重情重義的資本,可是你父王的高度你能達到嗎?”不等熊心開口說話,“若是殿下走到了那一步,也必然不再是今天這個殿下了,走到那個位置的人,誰不是孤獨的。”
熊心他也漸漸明白了廖無痕的話,慈不掌兵,而到那一步,說他無心世子之位也不會有人再信,要不他就一輩子唯唯諾諾的活著,下半輩子讓人軟禁,要不也去爭一個未來。
“殿下,我在送你一段圣人之言,君子欲成大事,久利之事勿為眾爭之地勿往。利可共而不可獨,謀可寡而不可眾。凡成大事者,以識為主,以才為輔。人謀一半,意一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天不生無用之人,地不長無名之草。”
“先生,熊心受教了。”
之后兩人便都默契的沒有再提這件事,想必是已經很明白了。
“先生,人為什么相遇,又為什么分別?”熊心突然這樣問道。
“人之所以相遇,是因為寂寞吧,之所以分別,想必是因為他們都以為自己不再寂寞。”
“那先生為什么離開楚國,先生以為自己不再寂寞了?”
廖無痕沒想到熊心會這樣問。
“我當初還是淮上卿呢!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里都是流浪,人終究不能漂泊一生,總得找個地方讓自己的心安置,我也癲狂了半輩子,也該歇歇了。”廖無痕釋然地笑道。
“殿下莫言要以為你父王就只是靠他那兄弟之情走到了今天,當年他也是在尸山血海里殺出來的。”
熊心也是潦草的聽過他父王曾經的故事,只是他也該像他父王一樣么?
“那先生曾經也是位江湖俠客嗎?”
“一直都是,天下熙熙,皆為利來,天下攘攘,皆為利往。廖某只不過厭倦了官場,也不愿為名利奔波,故而在此地茍且。”
“俠道和王道,終究得抉擇其中一條,是嗎?”
“這便是要問殿下心中的答案了。”
“廖先生,你老了。”
“殿下也長大了。”
兩人徹底放下了這個話題,只是閑聊這些年的一切一切,像兩個很多年不見的老朋友,只怕時間太短,說不盡心中憂郁。
天色漸暗,暮靄漸沉。
經過幾個時辰的努力,項潯等人也是將一桌子菜都做好了,礙于人數較多,倒是顯得有些擁擠。
本來關越秦川二人不該和熊心等人一桌,但是衛兵那邊已經比較擁擠了,熊心也已經把二人當成了自己的人,這本來只是一個小小的承諾,可是熊心卻是無比重視,他的棋,從現在就已經開始了。
那些衛兵運氣也很好,遇到了寧離這種小姐,這種讓很多人把她捧在手心里的小姐,也是一個對下人很好的小姐,外出這一趟,基本上寧離吃什么他們就吃什么,這待遇,在鎮遠侯府可沒有。
都說無酒不成宴席,十年來這歸園頭一次這么熱鬧,眾人也是早早的將酒倒滿,準備好了把酒言歡。
“今天晚上有兩個人不能喝酒,得留下來守夜,要不咱們抽簽決定。”李匿忠非常掃興的說了這句話,他們這些給人當侍衛的,歷來就是這種規矩。
“這可說好了,頭兒,你也得在里面。”有人想著既然這樣那就得公平,要在平時,可沒人敢這么說話。
“別廢話,你說了算我說了算。”李匿忠也不慣著。
“李侍衛長,你們大可不必這樣,少喝些酒便好,不說我這地方人少,很少有人知道,就算真有人知道,也沒人敢在這動手殺人。”廖無痕給出保證。
“既然廖先生都這么說了,那便說好了,還是得抽簽,抽中的人只能喝二兩。”李匿忠對著一眾人說。
這次沒人有異議了,其他時候不說二兩,就是一口都不能喝。
不知怎么滴,這邊項潯居然莫名其妙坐在了寧離旁邊,眾人開飯之前就先舉杯碰了一下,寧離也喝了一小口,不得不說,這東西真不好喝。
“怎么樣,我做這飯菜,好吃吧?”項潯難得這樣說話。
“又不是你一個人做的。”不知道怎么,寧離就是喜歡挖苦項潯,可能是比較好玩吧。
“古毅,關越,秦川,你們做的飯菜真好吃。”然后沖項潯做了個鬼臉。
項潯突然覺得有一點點沒來由的難過,他想得到別人的認可,寧離好像認可他了,可是他的自卑打敗了這種潛意識的認可,端起酒杯,猛灌了一口酒。
這次桌上的酒清一色醉月,這酒不止醉月,也醉人,酒過三巡,眾人飯吃得差不多了,酒也喝不少,便三言兩語的吹著牛,特別是項潯這一次的挺身而出,還是得到了不少贊許。
古毅卻是早早的將碗筷收好,只留下喝酒的器具。
廖無痕看著這些不勝酒力的年輕人,倒也沒有多言,他沒醉,倒也樂的聽些少年人的故事。
寧離聽得正起勁,轉頭見項潯就這么盯著自己,“喂,好看嗎?”寧離對著項潯說道。
“好看。”項潯呆呆的說,然后愣了一瞬間,似是反應過來什么,只是臉卻是通紅,不知道是喝酒醉了還是什么原因。
“本小姐當然好看了,要不再看會兒唄?”寧離笑嘻嘻的說道。
眾人哄堂大笑,項潯好像是不好意思還是真的醉了,靠著墻看起了月亮,一言不發,都說楚月動人,這沐州之月,更是皎潔無暇,這晦暗的天地,愣是籠罩上了幾分月色,連帶少女的臉龐。
酒名醉月,卻醉的全是人,在這偌大楚國月亮最美的沐州,也是在這一刻,眾人借著酒勁說著自己的故事,漸漸成為了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