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眾人亡命的沖殺之后,終于殺出了一條血路,只是讓他再次回頭看那個帶他殺出重圍之人,早已倒在血泊之中,眼睛直勾勾看著熊心,像是在提醒他,仿佛冥冥之中有人對著熊心喊道,“殿下快走!”,無比悲愴,而又深沉。
他不敢相信眼前一切,他不是剛才還好好的嗎,怎么突然就……
時間不會給他時間悼念,只會用保護他的士兵的命來提醒他,他的時間不多了。
任他們如何也想不到,而今這個諸侯國之中最強的存在,卻接連發(fā)生刺殺,已經有人暗中對楚國出手了。
熊心顧不得其他,混在剩余的人之中,向著前方逃去。
他暗暗記下了這筆仇,想著待到將來一定要十倍百倍奉還。
然而事實上卻是他很有可能逃不出去,侯預可不想再失手第二次,親自沖到了熊心身側。
事實上,他早已在一干士兵的行為舉止之中猜出了誰是熊心,他們總是有意無意的保護他,那不曾想卻是害了他,不過不重要,反正都要殺光。
侯預側身,壓低重心在馬的右側,想要從后方一擊避命,戰(zhàn)馬在疾馳之中努力穩(wěn)住中心,侯預勢在必得。
不料他太急了,完全沒注意自己身側有一個熊心的隨從士兵,他大刀一揮,砍斷馬腳,戰(zhàn)馬嘶鳴,應聲倒地,侯預被這始料未及的一刀砍懵了,一頭栽倒在地。
他迅速起身,可是熊心已經到了近前,只是應著戰(zhàn)馬的疾馳揮劍砍去。侯預頹然,舉刀抵擋,只是奔馳的戰(zhàn)馬如何能擋?
此刻的熊心帶起一陣微風,裹挾著無盡殺機而至,像惡狼一般迅猛果決。
侯預身后也有人如他一般沖殺而來,迎著熊心,只是片刻,兩股巨力便是轟然撞擊在一起。
熊心被這巨力掀翻,倒飛出去,極速的下墜感和劇烈的沖擊在這一刻合在一起,令他十分難受,下一刻,轟然墜地,鮮血從口中噴涌,死亡悄然而至。
他開始心慌了,他還沒有準備好,一切都還沒準備好,他隱約猜到了自己被刺殺的一絲氣息,卻是根本沒有在意,他只覺得是一伙馬匪,三兩下被他帶的人解決掉罷了。
不得不說,楚國帶給他的自信有些過了,完全沒有想到自己會有這么一天,他在想,究竟還有誰能夠救他,能夠在這個時候如蓋世英雄一般。
米敘嗎?他是最近的,也是最不可能的一切的一切都在向著必死之局發(fā)展,無論人數,還是戰(zhàn)力,仿佛都不及對方。
就在那人調轉馬頭沖殺而來之時,他只是看到了前來營救的士兵,飛撲過去,與那沖殺過來的人雙雙墜地,短兵相接。
戰(zhàn)爭的殘酷在這一刻具象化,若非自己這層身份在,就這一會,就已經死了好幾次了,任你王侯將相,通天本領,在死亡面前都是如此渺小啊,為何自己,又是這般無能?
他顧不得太多,翻身朝侯預而去,只是侯預比他強太多了,只是一刀,他又看到死亡再向自己招手,等他再回頭,侯預便是一刀刺進了肩膀。
所有人都呆了,隨行的隨從都瘋了一般沖殺而來,嘴里都在喊著“殿下”,熊心沒了,他們無論如何也活不了了。
熊心奮力一腳將他踢開。
“不好意思,歪了。”侯預無所謂地沖熊心喊道,隨后找了一匹沒人的馬,一步便跨了上去,準備再次找機會。
突然一個人沖到近前,熊心想起他了,他叫關山,剛剛出發(fā)的時候,他還和這個人聊過。
“殿下,我叫關山,一路上由我做這群人的領隊。”一個一臉憨厚的大漢跑到近前,自顧自與熊心談論了起來。
“多多關照。”沒想到熊心只是敷衍的回了一句。
“殿下請聽小的一言,我們都是邊關士兵里的佼佼者,也就是平時比較能打的那一些,有幸從各個營千夫長手底下挑出來的,護送殿下回王城。”關山向熊心說著這些人的組成。
“那么說,此行很危險吧?”熊心擔憂,但是又希望得到真誠的回答。
“是的,大將軍和我們說過,此行十有八九會出事,但是他也許諾我們,如果我們活下來了,升我們?yōu)榍Х蜷L。如果死了,也會好生照料我們家中妻小,至少也是十兩銀子。”關山再次如實回答,他這么說,自然是有了自己的小算盤。
他不說熊心還覺得沒多大問題,當他說出撫恤金十兩銀子的時候,熊心便是感受到了此次行程的險惡。
“你家里還有哪些人?有個弟弟,還有妻子和一對兒女,兒子半歲女兒三歲,還有個年邁的老母,妻子在家中照顧著。”關山說出了家中的情況,聽起來挺不錯的,可是這個家不能沒有他。
“在邊關你覺得危險嗎?”熊心關切似的問道。
“危險,就算如今明面上沒有什么大的戰(zhàn)事,偶爾和鄰國起摩擦也可能會死人。可是危險又能怎么辦,家里還需要錢,國家還需要人守。”他憂郁得說著,他已經猜到自己這群人就要永遠離開了,但是熊心不能。
“弟弟呢?”
“也在邊關。”
“你覺得,你們這些士兵在哪里最好呀?”熊心嘆息,但是又無可奈何,天下大同終究只是個無法實現的夢,楚國國力如今已經很強了,可是百姓生活尚且如此。
“當然是在王城了,當個禁衛(wèi)軍,或者看門的也好,比邊關好太多了,即便的龍騎兵,也是拿命在拼。”關山不做思考便回答道,他沒有什么很大的志向,只要一家人能活下來就行了。
“等我們安全到達沐州城,我把你調到木洲城,做禁衛(wèi)軍還是門吏我不確定。”熊心笑著給他做出許諾,他幫不了所有人,只能見一個幫一個,就算這樣,也掩蓋不了十分渺小的事實。
“真的嗎?殿下。”
“我還能騙你不成?”
“那我們呢,殿下?”他們的談話還是有不少人聽到了,自然不滿,開始起哄。
“這里的兄弟,有一個算一個,平安到達沐州城,做我的親軍。”即便諸侯王除世子之外的人不能稱王,但是封侯或者做個將軍什么的都不是問題,有一批親信,也是被允許的。
他才說完,關山便跪了下來。
“殿下,我可以繼續(xù)呆在邊關,只求殿下將我弟弟帶到木洲城就可以了,他還小,我希望他活的好些。”
眾人也是排山倒海一般齊齊跪下,感謝熊心的許諾,即便還沒有兌現,但是身為王子,必定是一言既出駟馬難追。
熊心只覺得好悶呀,他高高端坐在馬上,底下二十余人齊齊向他跪下,這個許諾,或者是責任,真的太重了,壓得他將要窒息。
他眼睛掃過眾人,無聲的嘆息,身為王的兒子,他必須有威嚴,他抽出腰間的寶劍,在空氣中劃出完美的弧形,直指天穹,“我熊心在此指天為誓,絕不食言!”如此莊重的誓言,竟使這天,都暗了三分。
“謝殿下!”眾人異口同聲,響徹云霄。
只是熊心不知道,關山的弟弟關越,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