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旦進入漏金池，就是在慢慢發瘋。

洞窟頂部的金光就像是緩慢而致命的毒藥，無時無刻不在侵蝕著修士的神智。

只有凝神丹能夠緩解，而且也僅僅是緩解。

金光對神智的侵蝕，以及由此帶來的面容變化是不可逆的。

以上這些是每一個流放到這里的修士，不管門徒還是俘虜的共識。

而現在，這個共識被打破了。

僅僅是從神像上冒出的一股青煙，居然讓老陳面容恢復了一些。

那豈不是說，他的神智也.......

“咚！”

一聲悶響，剛剛還不情不愿跪下的老陳重重磕在地上，力氣大得恨不得把地面砸出個洞。

“咚！”

“咚！”

......

連續九聲悶響，一下比一下重，地面居然真的被磕出一個坑，碎石亂飛。

等到他抬起頭來，額頭已經滿是鮮血。

但老陳似乎渾然不覺，只是淚如泉涌。血與淚在仍有些松弛的臉上縱橫交錯，最終噗啦噗啦地落在地上。

毫無疑問，他的神智真的改善了。

原本間歇性出現的種種雜音雜念減輕了不知多少。

周圍人見狀，哪里還不知道老陳身上發生了什么？

即便已經變成了人棍，他們也不由得瞠目結舌，心潮澎湃，難以自己。

奇跡，這是真正的奇跡啊！

程淵見狀，滿意地笑了。

因為他已經通過白影感受到，一縷純粹無比的愿力，從老陳身上冒出，融入了神像之中。

他背在身后的手上，心爐已經被悄悄收起。

剛剛那股青煙，當然是程淵用心爐放出來的。

能夠抵御、恢復神智紊亂，效果遠好于凝神丹的青煙，才是程淵在漏金池的最大依仗。

他也曾想過用這東西建立一方勢力，驅使他人為自己收斂金液，以供修行。

但最終還是沒有這樣做。

一是他修為不足，聚集勢力會被針對。如果單獨行動一直到神魂夜游，又太慢了。

二是即便建立了勢力，收集的金液和香肉怪也未必很多，畢竟靈煙盤的范圍只有五十丈，還不能直接透露

所以，自從有直接聚斂香火愿力的想法之后，他就打算把這個殺手锏用在最需要的地方。

就是現在，裝神弄鬼，蠱惑人心。

而且還要趁熱打鐵。

“怎么樣？玄君給你的獎勵還可以吧？”程淵笑吟吟道。

老陳已經哽咽地幾乎說不出話來：“玄君恩德，永銘于心，玄君恩德，永銘于心！”

任誰在即將眼睜睜看著永遠淪為一個瘋子的絕望邊緣被救回之后，都會是這樣的狀態。

程淵又道：“現在不懷疑玄君了？”

老陳二話不說，左右開弓，用盡全力抽自己的嘴巴。

邊抽還邊說：“我該死，我褻瀆，我有罪，我不是人......”

清脆的耳光打在他臉上，響在幾個人棍心里。

“真，真的變好了？”驚勝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真，真的顯靈了？難道五通玄君不是假的？”

“這，這不可能，這一定是假的，在演戲，在演戲！”

“我，我也想......”

雖然他們看上去震驚無比，但并沒有愿力進入神像之中，包括驚勝也是這樣。

原因也很簡單，這些人都是精銳，基本沒有斷過凝神丹，對老陳的境遇沒有感同身受，只有驚嘆，沒有渴求和感激，更不用提信仰了。

果然，宗教對弱勢群體最有用。

不過沒關系，他們本來就不是傳播的第一目標。

現在還是要先弄好第一個實驗品，老陳。

“哦，還有一個，差點把他忘了。”

程淵立即叫來了楚才。

楚才一看這架勢，也嚇了一跳。

程淵立即呵斥道：“既見玄君，為何不跪？”

楚才對程淵更加依賴，一聽這話不由自主地就跪下去了。

不過他還是十分驚奇，這到底發生了什么，為什么老陳會跪在一個人頭水母下面？

“程師兄，這是什么東西？”

程淵還沒說話，老陳直接一巴掌就抽在了楚才臉上。

“你怎敢這樣對玄君說話！”

“我，這是......”楚才一下子懵了，“這是玄君？”

程淵頷首：“對，這就是玄君的真身。”

“那我們之前見到的......”

“怎么說呢.....”程淵故作神秘道，“是偽像。”

“偽像？假的？”

程淵點點頭。

“這是怎么回事？”

“有人故意讓你們看到的偽像。”

“是誰？”

“還用說！”老陳憤怒地叫道，“那些竊取玄君威福的家伙！”

顯然，他想到了制造這神像的過程。

五通玄君的神像是經過造辦執事和首座無睫的血祭后，才從現在人頭水母的模樣變成完美人形。

既然認定了之前見到的完美人形是假的，那做手腳的就是造辦執事和首座無睫無疑。

制造神像是整個五通教的大事，絕不可能是無睫一個人就辦了。

所以教主和其他首座肯定也是知情的。

這樣，在老陳心中就形成了五通教高層偽造神像，竊取五通玄君的邏輯。

這個想法當然是不對的。

實際上，血祭之后的五通玄君神像形象上并沒有變化，只是與真正的“五通玄君”勾連后，通過他們神魂中的“人頭水母種子”干擾了他們的認知，讓他們看上去是完美人形罷了。

當然，這一點程淵也只是模模糊糊地猜測，當然也不會糾正了。

反正讓他產生神明被蒙蔽的認知有助于鞏固信仰。

不過程淵還是要把最后一個破綻補上。

“玄君高居天外，威能如海，麾下信眾如恒河沙數，數不勝數，像五通教這樣的教派不過是九牛一毛，祂根本不會在意。”程淵說，“結果這就給了一些人竊取主上威福的機會。我是一個偶然的機會，才知道了真相。”

“作為玄君的虔誠門徒，我當然不會坐視不理，一定要把玄君的榮光和信眾從竊賊手中奪回。”程淵一本正經地編故事，“但是敵我力量過于懸殊，我不得不來到漏金池，這個被遺忘的角落，傳播真正的信仰，啟迪迷途的羔羊。”

老陳聽得心潮澎湃，仰天高呼：“您才是真正的神使啊！我為您做的這一切深感榮耀，更感激您能夠第一個拯救我于迷途。”

這下，心中的邏輯閉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