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磊駕駛著坦克沖出了基地，但程緒所說的接應人員直到他們幾乎完全離開了恐怖分子的控制區域才出現。

馬克西姆一身整潔的西裝，蜷縮在安全的防彈車內，前后都有全副武裝的俄羅斯特種兵護送。一列車隊排成長龍，都在安全區域悠閑地等待著。

直到坦克出現，他們才緊張地端起槍，如臨大敵。

張磊在安全距離外停下坦克，然后回頭看向滿身是血的程緒。

程緒斜靠在座位上，用手指壓住肩上的傷口，對張磊擠出一個勉強的笑容，“我們竟然都活下來了。”

張磊冷靜地打量了他一番，他知道，在基地里，程緒幾乎吸引了敵人大部分的火力，單槍匹馬對抗二三十個敵人，能撐到他趕來已經是個奇跡。

此刻，程緒身上最嚴重的傷似乎是在肩膀上，因為如果子彈再往下偏一點，穿透的可能就是程緒的心臟。然而，考慮到他渾身是血的狀況，真正可能致命的，是他失血過多。

坦克外的俄羅斯特種兵不確定坦克內的人是敵是友，都已隱蔽在車后準備射擊，卻沒有人敢往前走一步，因為再靠近就會進入坦克的射程。

張磊不敢耽誤，立刻掀開車蓋，爬出坦克，用俄語向戒備的俄羅斯人大喊：“別開火，是我們。我們有人受傷了，需要緊急救治。”

聽到喊聲，馬克西姆從眾多槍口后跑了出來，想要迎接他們，跑了一半，又像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跑回去，從車隊后面調出醫療組的人跟他一起進行救援。

兩分鐘后，醫護人員帶著擔架跟著馬克西姆一起沖過來。

護衛人員也跟著，在坦克周圍形成更大的保護圈進行防護。

張磊扶著程緒爬出坦克，將他推上擔架，醫護人員迅速將他抬走。

看著擔架迅速被送走，以及一路滴在地上的血跡，張磊有些虛脫地靠在坦克上，有些恍惚地聽著馬克西姆在他耳邊不停地念叨著“你們竟然活著出來了……”之類的話。

張磊閉上眼睛，從未感到如此筋疲力盡，仿佛連兩次完整的選拔訓練加在一起，也不及此刻的疲憊。

看到張磊的模樣，馬克西姆知趣地閉上了嘴，直到張磊再次睜開眼睛，將那些顯而易見的疲憊情緒隱藏在冷漠的瞳孔深處，這才嚴肅地開口，“你們的國家交付給你們的任務，你們已經成功完成了，請上車吧，士兵。”

代替程緒，張磊與俄方進行了任務結束后最基本的交接工作。

張磊再次婉拒了馬克西姆邀請他住進招待所的好意，選擇回到兩人租住的小旅館，好好地睡了一覺。

這一次，馬克西姆明顯派人來保護他的安全，盡管有些可笑，但張磊沒有拒絕。

從早上十點開始，他連飯也沒吃，就一覺睡到了第二天早晨。

中途做了夢，夢境中有些血腥，他夢到了被他擊斃的敵人，以及渾身是血的程緒。

但再次睜開眼睛時，內心并沒有太多波動，仿佛這只是再普通不過的一天。

出門吃飯，還沒吃完，馬克西姆就急匆匆地過來，告訴他程緒已經脫離了危險。

張磊隨他去了醫院。

程緒住在一個特別的單人病房。

張磊和馬克西姆走到病房門口時，正聽見那個不久前還渾身是血的家伙正興致勃勃地用蹩腳的俄語和照顧他的護士調笑。

張磊在門口停下腳步，雙手抱胸冷冷地站到門邊，馬克西姆見狀，愣了一下，隨即也帶著曖昧的笑容跟著站到一旁。不過兩人剛剛站定，就有馬克西姆的下屬過來，似乎有事情找他。

馬克西姆向張磊示意了一下，跟著下屬一起離開。

過了一會兒，里面的護士帶著微笑開門出來，看到門邊的張磊，愣了一下，隨即迅速離開。

張磊走進病房，看到程緒正躺在床上，雖然身上多處纏著繃帶，臉色有些蒼白，但眼神卻異常明亮，一點也不像剛從死亡邊緣回來的人。

程緒瞥見他，咧嘴一笑，“你什么時候到的，不會已經來了很久吧。”

張磊規規矩矩地向程緒行了個軍禮，站在他的床邊說道：“在外面等了一會兒，這才進來。”

程緒帶著幾分調侃地拍了拍張磊的胸口，嘿嘿笑道：“小伙子挺懂規矩的嘛。”

頓了頓，程緒湊近張磊，低聲說：“哎，你有沒有覺得，俄羅斯的姑娘特別美啊。”

張磊不感興趣地冷冷看著程緒，沒有回答。

程緒摸了摸鼻子，感到有些尷尬，“我說你這家伙能不能別這么無趣。你看看，就算你長得再帥，這么無聊，將來怎么找老婆啊。”

張磊依舊是一臉冷漠，“隊長，如果您沒什么大礙，也沒有其他指示，那我就先告辭了。”

說著，張磊也不等程緒回應，便轉身欲走。

程緒急忙拉住他，語氣中帶著不滿：“哎——我說你這小子有沒有一點戰友之情啊，沒看到你家隊長我傷成這樣？你不表示表示同情，好歹裝裝樣子，表現得關心一點吧。”

張磊冷冷地打量了程緒一番，平靜地說：“隊長，您承諾過，只要這次任務順利完成，就會讓我留在龍牙。我很感激您愿意履行承諾，但我們之間的關系，該怎樣就怎樣。您沒必要在我面前強顏歡笑。您我都知道，您對我的看法如何。”

程緒收回搭在張磊肩上的手，懶洋洋地靠回墻上。他確實如張磊所說，在假裝親熱。任務成功，留下張磊，這是他親口答應的，他從未想過要食言。既然留下張磊已成定局，那兩人總不好繼續這么疏遠下去。

畢竟他是龍牙一隊的隊長，而忽略張磊的性格不談，眼前的人無疑是目前隊伍中最出色的隊員之一。

無論如何，兩人若繼續這樣不和，對整個隊伍都沒有好處。

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雖然知道張磊身上那些他不喜歡的地方一點沒變，但程緒也發現，至少自己對張磊的排斥已不如當初那么強烈。

既然已經決定接受張磊，程緒本就想借著這次共同經歷生死的機會，和張磊培養一下感情。哪怕是有意為之，至少這樣也有助于張磊更容易融入龍牙一隊這個集體。

沒想到，張磊會直接揭穿他。

程緒扯出一個懶散的笑容，略帶譏諷地看著張磊，“我本來還以為你挺識相的，張磊。你不是挺會算計的嗎？這次怎么就不見了？難道我們互相給個臺階下不好，非得把關系搞僵？”

張磊沉默，他揭露程緒幾乎是一時沖動，現在被程緒這么一問，只能無言以對。

程緒看著他，嘆了口氣，突然笑道：“你怎么總是在關鍵時刻就變得不聰明了呢？”

頓了一下，程緒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繼續說：“選拔訓練開始時我給你們的那個任務也是，讓你們結隊走出樹林的那個，我猜你當時肯定認為我是想讓你們為了同伴自動放棄任務吧……但你既然這么想了，為什么明知道我第一次開除你就是因為你太不顧他人，還像是故意跟我作對似的非得堅持完成任務不可呢？嗯？”

程緒看著張磊，很認真地想從他身上得到一個答案，但張磊卻始終一言不發，讓程緒感到有些郁悶。

程緒一臉疑惑地說：“我說張磊，你到底是個什么樣的人啊？是聰明，還是笨？你能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