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只貓……實在眼熟。

應該是他在被許露奪舍的時候，本能召喚過來的。

身上還長著幾只他專門留下的眼呢。

但顧不上它倆，黎秩擔心母親和許老太那邊分出勝負，會有人過來追他，急忙一口咬掉了老鼠頭。

平心而論，他都吃過三尸蟲了，這不算什么。

畢竟不是真的老鼠，只是魘境造物。

病菌什么的……應該能少一點吧。

小女孩卻一臉菜色地抱起貍花貓，往后退了兩步，像看瘋子一樣看著他，對著貍花貓耳語道：

“咪咪，你就是來找他的？”

咪咪“嗷嗚”一聲，作為回答。

小女孩終于忍不住了，小跑兩步，扶著墻根一陣干嘔。

黎秩余光看到了她的動作，內心苦笑。

此時，他同時忍受著兩種折磨。

一種，是附著在小鼠體內，感受自己的身體被活生生撕咬的疼痛。

另一種，才是吃掉一個活生生身體的恐怖感。

“呼……”

終于咽下最后一口血肉。

他松了口氣。

就算他的鬼媽媽，或者許老太任何一方追趕過來。

他也有了張底牌。

按照周公夢書上的說法，三尸蟲代表的愚昧、妄念和欲望被清除出了他的身體后，他可以成為一個無欲無求的圣人。

但魘境行者需要的并不是圣人般斬除三尸的清凈狀態。

而是需要一種在醉醒之間任意切換的心境。

所以，他才需要再次服下三尸蟲。

也就是說，將愚昧、妄念和欲望掌握在自己手中。

有了這個底子，黎秩才能繼續修行第二法“化蝶忘生死”。

而此時，他的神魂已經可以完成地使用吉兇預判了。

隨著上尸蟲被逐漸吸收，黎秩眼前的世界也發生了微妙的變化。

古香古色的街道、屋檐，扎著羊角辮手拿糖葫蘆的小女孩，胖乎乎憨態可掬的貍花貓，都在他眼中不由自主地晃了晃。

緊接著，這一切的邊緣都“活”了起來。

輕輕搖曳著，離開了原本物體。

像一條拋物線般飛了出去。

黎秩眼中，就像是一幅照片忽然變成了漫畫。

一切物體都有了個“描邊”。

只是描邊畫師的技術一般，每條線都超出了原有范圍，肆意生長著。

小女孩的羊角辮是兩條金色的弧線，弧線從鞭子末端延伸出去。

巷子墻壁的直線是白色的、糖葫蘆圓溜溜的曲線是灰色的。

無數線條交織成一大片泛著光的大網。

黎秩疑惑地伸出手去，嘗試觸摸這些網點。

小女孩卻被他突如其來的動作嚇了一跳。

猛地往后退去，不小心將手中的糖葫蘆掉在了地上。

黎秩震驚地看了看自己手臂上的灰線。

手臂的灰線和糖葫蘆的灰線交織，改變了原本小女孩和糖葫蘆交織形成的白色，產生了全新的黑色交叉點。

糖葫蘆肯定是不能吃了，小女孩很是悲傷。

看來，這黑色的交叉點，似乎代表著“兇”？

糖葫蘆掉在地上，只是小兇，所以黑色的點也很小，只有螞蟻般大？

黎秩抬起手臂，又嘗試去觸碰了一下墻壁的白色線條。

這一次，灰線和白線兩者交織，沒有產生任何變化。

所有墻壁都依然是白色。

那么，白色的線條和交叉點，應該和墻上的磚石一樣，代表一種接近于“恒久“的狀態。

那他的手臂為什么是灰色線條？

黎秩想了想，猛地撈過肥美的貍花貓，撤回了貓身上的眼。

隨著眼回到黎秩身上，貍花貓瞬間從溫順的狀態變換成暴怒，在黎秩懷里舉起前爪，瘋狂抓撓。

黎秩跟貓搏斗了一會兒，貓身上大部分交叉點都是灰色的。

只有少部分的白色和黑色。

摸黑色的部位，就會被咬到。

摸白色的部位，則安然無恙，貓無法攻擊。

而當他刻意觸碰灰色部分，就會發現戰斗無法結束，雙方將繼續糾纏。

而糾纏中，整個網絡的色彩又會如電視雪花般波動起來。

黎秩恍然，看來灰色代表的應該是“中立”狀態。

吉兇難測，任何一種結果都有可能成立。

用現代人的說法，就是待觀察的“疊加”態。

黎秩心滿意足地松開手，把眼移回到貍花貓身上，又讓它乖巧地從膝上跳下。

然后朝小女孩招招手：“小妹妹，對不起哦，把你的糖葫蘆碰掉了。我賠你一個，怎么樣？”

小女孩謹慎地搖搖頭，開始后退。

眼珠一轉，黎秩拿出自己在兒科見習時學到的微笑。

同時讓咪咪走過來，親昵地蹭了蹭他的腳。

“別害怕，我只是在跟它玩呢。”

“剛剛你說，是咪咪把你帶過來的？”

“小動物只會親近好人，咪咪喜歡我，就說明我是好人，對不對？”

小女孩似乎有些動搖。

她歪著頭，聲音糯糯的：“你真不是壞人嗎？”

黎秩攤開手，夸張地說道：“當然啦。”

“喏，我這里有錢，你拿去買新的糖葫蘆吧，就當我給你賠罪。”

說著，他掏出僅剩的幾個硬幣，遞給小女孩。

小女孩一步一挪，盯著他的神情，小心翼翼地湊了上來。

小手碰到硬幣，用力一拽，可下一秒，就覺天旋地轉，頭重腳輕。

她竟被這個壞人抱起來了！

小女孩哭喊起來。

黎秩將她夾在胳膊下面，眼中冒出貪婪的光芒。

他將手伸向了小女孩羊角辮下兩道冒著金光的弧線！

這金色，肯定是代表著“大吉”！

他非得看看不可，在這個到處都是灰黑白三色的世界里，這個小女孩的鞭子為什么會是金色！

將手放上辮子，輕輕扯了扯。

果然，他手臂的灰線和辮子的金線交織出一個拳頭大小的金色交叉點！

生路就在這女孩身上！

他抬頭看了看，卻有些迷茫。

這個金色的點并沒有指引出新的方向。

那他接下來要去哪？難道在這里坐以待斃？

可緊接著，他就看到金色的交叉點閃了一閃。

在耀眼的金光中，還有一個指甲蓋大小的黑點，延伸出一條新的線來，一直蔓延到巷子外。

這是什么意思？

吉中有兇？

黎秩疑惑地夾著女孩，往巷外走了一步。

可下一秒，就聽身后傳來風聲。

黎秩眼前一黑，瞬間倒了下去。

只聽到一個男人兇狠的聲音：“小夢，爹爹來救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