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龍國邊關的百姓、將領與士兵都難得可以睡一個好覺。
而葉晨曦換回了那套紅白相間的衣服，走在寂靜的街道上。
戰爭剛剛結束，百姓們還沒來得及休整。整條街道依舊蕭索破爛，給人無盡的凄涼之感。
在街道的盡頭，月光灑落之處，站著一個人。
那人身穿白衣，一頭黑發散落，就像——鬼怪。
“風無痕，你再裝鬼信不信老娘一刀砍了你？”葉晨曦說的話雖然狠，但細看之下臉上卻是帶著笑的。
“我幫了你這么大個忙，你還要砍我？好沒良心。”
“幫了什么忙，我怎么不知道？”葉晨曦在風無痕的面前站定，背在身后的雙手正在把玩一根細長的銀針。
“自然是，主動脫離敵軍了。”
“你要這么說，那你之前幫著他們打我們，這賬是不是也得算一下？”葉晨曦說著夾著針的手指突然出擊。
“！”風無痕若不是和她同出一門，這針還真躲不過，“不是，你真打啊！我要和師傅告狀！”
“你能活著見到師傅再說！”
同門師兄妹就這么打了起來。
風無痕緊急擋住葉晨曦的攻勢道：“那也不能全怪我吧！師傅都說了，我們幾個徒弟出山，需輔佐不同的國家。”
葉晨曦轉換攻擊方式，她從頭上拔出一根簪子就往風無痕脖子上扎，風無痕只得撤回擋住襠部的手，轉而抓住她刺過來的簪子。
“我要是選了龍國，那你不就得去幫其他國家攻打自己的國家了？”
“要你多管閑事！”葉晨曦膝蓋猛的一頂，風無痕眼睛瞪大瞬間向后彈開。
“葉晨曦你個瘋子！”
“呵，二十多年的時間，你才知道我瘋啊？”葉晨曦收回腿雙手抱胸，“再說了，你憑什么讓我，我需要你讓？師傅要知道你這么做，還不等你告狀，就先給你師法伺候了！”
“我……”風無痕一咽，后知后覺。
“你滾吧。”
“師妹，你這么絕情？”風無痕看著葉晨曦的冷臉，也收起了臉上的笑容。
“龍國的子民是子民，裴國的就不是嗎？我剛到裴國時，它就快被周邊的國家吞噬了，一旦被吞，裴國的民眾就會成為奴隸。”風無痕望著天上的月亮，就如同五年前的那一晚一樣。
“如果是你，你會不幫嗎？”
“我會幫。但我不會拔苗助長。”葉晨曦冷冷的看著他，“我知道戰爭不可避免，我也知道國與國之間沒有對錯，只分立場。但你不應該幫著他們覆滅他國，更不應該不自量力攻打龍國。瘦死的駱駝比馬大的道理，你應該懂，更何況這駱駝還沒死。”
“呵上了船哪有那么容易下。”
“你這不是下得挺好的嗎？”
“……”煩死了！
“我知道你很煩，但你先別煩。裴國沒了你，很快就會被蠶食，你確定不回去？”
“師傅說了，如果敗了就得回山重造。”風無痕說，“再說，你怎么知道這五年，我沒有給裴國培養出一名英勇的君主？”
“你是說裴逸？”
風無痕得意的笑僵在了臉上。
“呵，還沒長起來的小雞仔罷了。過幾天就去殺了。”
“……”
半個月后葉晨曦收拾好準備回皇都了。
什么？你說暗殺裴逸？拜托回皇都的事情比較重要，那個小雞仔就讓他再活兩年吧。
“路引和你在皇都的戶籍都辦好了。”營帳內李懷恩坐在上位一臉疲憊。他朝周承德使了個眼色。
周承德恭敬的走到葉晨曦面前，將路引雙手奉上。
“多謝李元帥。”
“長公主何時回都？”
“今日天氣就不錯。李元帥告辭。”
“……”
——
前線的戰火再猛烈也燒不到這紙醉金迷的皇都。
這地方一如往日那般繁華，能容下兩輛馬車并行的街道上，全是人來人往，兩旁擺滿了小攤。
“哎你看這個泥娃娃，好精致啊。”
“是啊，你喜歡？”
“嗯！”
葉晨曦牽著馬，她聽到這對男女的對話后，停下了腳步側頭瞥了一眼。
那確實是個很精致的泥娃娃。眉目間竟與沒毀容時的她有些相像。她下意識的看向了攤主。那是個很普通的大叔，卻在她看過來時迅速低下了頭。
“……”葉晨曦收回目光，壓低斗笠后牽著馬離開。
攤主送走那對男女后，繼續看著葉晨曦的背影直至消失為止。
葉晨曦選了一家名為[明凈]的客棧住了進去。
她打開二樓的窗戶，看著人滿為患的街道，思緒一下子回到了很多年前。那個時候她還只是一個意氣風發的少女。
很多年前的葉晨曦溜出了皇宮。
走在街道上的她扎著垂云髻，兩邊的藍色絲帶系成了蝴蝶狀，其長度剛好垂在肩上；身上則穿著藍白相間的胡服，窄袖、緊身，更便于她行動。
她玩著絲帶好奇的看著街道兩旁的小攤子。
“這些攤販賣的東西還真是日日新啊，都不帶重樣的。”
葉晨曦在一個賣泥娃娃的攤子前停下，她隨手拿起一個泥娃娃左右翻看。
賣泥娃娃的攤主躺在竹椅上，臉上蓋著一個竹制的斗笠。
“哇，你這泥娃娃真是丑得很別致啊。”
“盛慧56文，謝謝。”
“還挺便宜。”
聽到這話，攤主一下就彈了起來，他臉上的斗笠掉落，葉晨曦一轉頭就撞進了一雙清澈透亮的眼瞳里。
好像，仙女湖的湖水啊。那時的葉晨曦是這么想的。
“答戶人家滴笑姐啊。康康介個，無bè文。”攤主笑著拿出了一個更丑的泥娃娃。
“……”葉晨曦剛剛因為他眼睛升起的濾鏡，瞬間被他的口音以及話術碎了一地。
男人，下頭就在一瞬間。
“笑姐？泥不蠻意？莫得sǐ，我還有介個。”攤主再次拿出了一個更丑的娃娃。
“……”果然，沒有最丑只有更丑。
我到底為什么要在這個攤子前停下。就在葉晨曦在走與不走之間糾結的時候，一陣馬的嘶吼聲與驚呼聲傳了過來。
“啊——”
“什么人，竟然敢驚擾國公府大公子的馬車！”
被馬嚇到的女子癱倒在地，劫后余生讓她忍不住哭了起來，一時之間忘記了回話。
“哭哭啼啼的煩死了！”大公子一把掀開簾子，一眼就被那姑娘的容貌驚住。
“……”女子被他的聲音一嚇，下意識的低頭放低了哭聲。
“你做什么吼那么大聲！”大公子狠狠地拍了一下小廝的肩膀，隨后立即跳下了馬車。
小廝：Oo？
“姑娘，不好意思啊，我家小廝沒規矩嚇到你了，我扶你起來呀。”大公子笑著搓了搓手，伸手想去扶她。
這時突然一個大爺沖開人群，率先將她扶起。
“女兒！”
“爹～”
“對不住對不住，是草民的女兒驚擾了貴人，草民立馬就帶她離開！”
“慢著。”大公子直起了腰，臉上略微有些浮躁，“既然你是姑娘的家人，那也就是我的家人了。來人啊一起帶進府中！”
大公子話音一落，原本跟在馬車后的仆從立馬跑上前，一人抓住一個人的胳膊。
“使不得，這可使不得啊！草民和草民的女兒都是卑賤之身，入不得貴府啊，大公子會被人說閑話的！”
“嗚嗚，爹。”
“本公子乃國公之子，我做事誰敢置喙！”大公子囂張的指著那群圍觀的百姓，被指到的人紛紛低頭，生怕被這位爺注意到。
“可惡，朗朗乾坤，天子腳下，居然有人行此等惡事！”葉晨曦氣不打一處來，抓著泥娃娃就要上前。
“哎哎哎，泥湊什馬熱鬧？”
“你拉我做什么？”
“我介是在九泥命！明哲保身吶。”
“明哲保身？你一個胡人成語倒是用得挺好。我告訴你，”葉晨曦將攤主抓著她的手推下去，“這世上誰都可以明哲保身，唯獨我不行！”
她毅然決然地沖進了人群。
泥娃娃攤主看著葉晨曦的背影，憋了半天憋出了一句：“泥，還妹付錢咧。”
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