狙擊槍？

應該是的。

這東西安那蘇十七年前見過不止一次。

不少人曾想靠它來阻止當時年少氣盛，對主的信仰……容易流于表面的他。

但他一次都沒有中彈。

只要周圍有雪，就沒有人能夠阻攔他的離開。

盡管今天沒有下雪，但已被他用頑強意志與堅定信仰束縛在體內的外星共生體，也被動為他提供了足以閃避子彈的運動神經，和能夠正面抵御爆炸物的防御能力。

問題不大。

他這樣想著，并沒有立馬掉頭，離開這片街區。

而是選擇繼續進入教堂，進行禱告。

這座教堂位于洛杉磯市的邊緣地帶，周圍十公里內找不出一家有錢人，因此看起來比已經開張三四百年的都勒教堂還要凄涼。

一進門，地上就粘著不知是誰吐在那里的骯臟泡泡糖。

心中再次唾罵了這座教堂的司鐸一句之后，安那蘇前行幾步，朝著正中央位置的苦像十字架跪拜下去。

那上面正在受難滴血的小小耶穌，用自己了無生氣的瞳孔俯視下來。

幾乎要將他整個人吞沒一般。

“是的，紐曼先生，雖然還缺乏強有力的直接證據，可我幾乎已經可以打包票確定是他了……那種宗教瘋子的眼神我以前見過，蒙大拿州的邪教頭頭就是這樣，好像這個世界上只有‘神’和他們自己，其他的人類都只是他媽的待宰羔羊！”

教堂對面的低矮小樓上，施瓦辛諾一手拿著細長形狀的紅外望遠鏡不住張望，一手拿著處于免提狀態的手機向頂頭上司匯報。

這話倒不是他又在虛張聲勢大包大攬，而是有著確實依據。

自從前天Dr.stone跟紐曼先生一起回到洛杉磯后，群星會所屬勢力就有一個算一個，全被調動起來，拿著一個叫“安那蘇”的名字，和一張老掉牙的彩印照片開始找人。

不到兩天時間內，他們一共在這座北美第二大城中找出了133個疑似人選。

層層篩選過后，這位身為掏糞工、拿著不菲薪酬卻始終離群索居、對吃喝嫖賭一概不感興趣的“老冰塊”，留在了有心人的視野之中。

他，真的很像是那位“浴雪神父”。

“哦？那接下來……你打算怎么做？”紐曼饒有興致的聲音，被電磁波轉換復現后“沙沙”響起。

施瓦辛諾渾身肌膜都隨他吐字活物般陣陣涌起，整個人看起來像一面肉墻，兩眼微微凸起，閃爍自信光芒：

“堂堂正正進到教堂里面找他！確認真偽！我們是好意，他就算一時存在提防心理，也不至于就翻臉動手……或者說這樣反而更好，我可以借著自衛這個由頭，試試看他現在到底能算幾斤幾兩！”

紐曼沒有說話。

電話那頭正持續不斷，傳來了某種氣體自密封裝置中噴出的“嘶嘶”聲響。

好幾分鐘之后，他才又問了句：

“博士，你的意見呢？”

楊衡整個人裹在罩衣里面，這會兒正在遠離窗戶的壁爐旁邊坐著。

微小火光把他的側面染亮。

“不能進。既然是邀請，就要有相應的禮數，否則從一開始就很難讓人相信這邀請具備誠意。”他這樣回答紐曼。

“只有這個原因？還有沒有別的？”

“……如果硬要說有，那這教堂周圍似乎比平時更多，卻又不明面上街的人，可能是個問題。”楊衡終于站起身來，走到窗戶邊看了一眼，“我懷疑，除了咱們之外，可能還有別的勢力存在。”

一句話把施瓦辛諾說得臉色突變，連忙伸長了那本就粗短的肌肉脖子，努力朝樓外張望起來。

他是安保部門負責人，要真是被誰在這節骨眼上混了進來造成損失……肯定難辭其咎。

紐曼的反應倒依舊十分平淡：

“這樣啊……可是以咱們的速度，就算會引起別人的注意，他們也很難和咱們同時找到這位安那蘇先生吧？還是說，你們之中，有誰早早把消息……透露給了別人？”

楊衡和施瓦辛諾對視一眼，一個表情疑惑不解，一個根本看不見臉。

這是個很難回答的問題。

甚至就連要不要回答，都已經足夠讓人為難。

好在紐曼很快又自己接上了下句：

“開個玩笑，你們不會又憋出一副嚴肅到家的表情，在那里大眼瞪小眼吧？如果有其他勢力，那我想一定是英雄協會，他們可調動的資源比咱們要強……再加上最近又連續在神父手里吃了兩次虧，順藤摸瓜找過來也正常。”

“博士說的有道理，咱們有必要保持禮貌，保持等待就是其中一種。在我下達明確的指令之前，只要保持觀察就好，誰也不許和神父進行正面接觸，哪怕他已經和別的隨便什么家伙爆發了戰斗，這一點我希望你們明白。”

“對了，十分鐘之后要下場雪，應該會比較大，你們可以找件夠厚的衣服穿……越厚，越好。”

紐曼把電話掛掉之后，這個狹小的房間里又重新回歸安靜。

施瓦辛諾這家伙倒確實稱得上一句能屈能伸，之前突然拜訪想讓楊衡替自己分擔風險，結果后來以為自己反過來被利用之后，又對楊衡放狠話，聲稱自己一定會利用手中“渠道”占得先機。

到了現在，“Dr.stone”已經把浴雪神父的真實姓名和過往經歷都扒了個干干凈凈，他卻又當之前種種都沒發生過一般，和楊衡回復成了公事公辦的同僚關系。

時不時還能客套幾句。

不過這種事怎么都好辦了，此人實力和地位擺在那里，怎么也掀不起多大風浪。

楊衡回想起半個多月之前初臨此界的狼狽景象，也不禁啞然失笑。

當時一身修為全然遺落，只能靠一根尸骨與人肉搏，連個D級中只能說是普普通通的伊萬諾夫，都要靠和埃莉諾聯手偷襲才能勉強解決。

誰成想沒過多久，自己會連他那個C級實力的上級主管，都不大放在眼里了？

世事無常，一至于斯。

楊衡負手而立，注意到隨著時間過去，安那蘇似乎已經出現在了教堂門外。

接下來應該就是要回家去。

與此同時，天空中果然開始飄落小顆小顆的透明冰粒。

前所未有的濃重陰云，開始覆蓋了還未完全進入夜晚，燈火也遠不如往日燦爛的洛杉磯。

紐曼的預言，成為現實？

楊衡再次確認了一下，今天的天氣預報已經由剛才的“晴”，緊急變成了“暴雪紅色預警”。

他目光流轉，似是已想到了什么，但最終只將其化成了黑色面罩下面的一聲冷笑。

他們下樓，繼續朝安那蘇跟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