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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深刻、最私密的想法以及罪惡的快感都成了數據

如果有人說我們生活在一個高度互聯的世界里,我們肯定會覺得陳詞濫調,這就像在說“當前機遇前所未有”、“未來充滿不確定性”或者“公司最大的資產就是員工”。不過,世界確實從未像今天這樣高度互聯,這是不爭的事實,也是我們這個時代的主要特征之一。

與以往任何時候相比,我們的生活更加緊密相連,而且這種趨勢有增無減。若非與世隔絕,我們很難不與他人產生聯系或不接受各種信息的轟炸。現在,我們更容易與陌生人交流、結識新朋友、與剛認識的陌生人約會或閃婚,以及跟其他人保持深層次的心理聯系……無論他們是誰、在哪里和相互是否見過面。

盡管我們已經如此高度相連,但我們當前的行為只是在迎合天生的欲望而已。從心理學角度來看,事物的變化其實沒有那么大。

例如,我們每點擊一次“刷新”鍵,就是為了證明自身的價值和驗證自己的聲譽,或者回答一個深刻的心理問題,即:

我們為何存在于這個世界以及生命的意義是什么?

比如說,

◎現在正在發生什么事情?

◎別人怎么看我?

◎我的朋友在做什么?

◎我的生活過得怎樣?

早在幾千年前,我們的祖先就探討過這些基本問題,而他們跟我們的唯一區別就是他們沒有智能手機,也沒有太多時間投入這些自我沉迷的、有些神經質的思考中。

如果 20 世紀 50 年代的一名普通人穿越到我們這個時代,他會看到什么?會看到電影《回到未來》(Back to the Future)的那種情節嗎?與電影主角馬蒂·麥克弗萊(Marty McFly)不同的是,他不會看到仿生X射線視覺植入物或自動系鞋帶的鞋子,而是會想:大家明明知道算法正在悄無聲息地控制著自己,為何仍然目不轉睛地盯著移動設備?又或者,為什么我們以前所未有的程度過分展示自我,主動跟別人分享我們對任何事情的觀點和消息?我們這樣做并非出于明顯的理由,而僅僅是因為我們能夠這樣做。

我估計這位穿越者很難適應我們的生活方式。不過只要給他一部智能手機,把手機使用方法告訴他,一切難題就會迎刃而解。也許他也會感到失望吧。借用特立獨行的創業者彼得·蒂爾(Peter Thiel)說過的一句名言:“說好了未來科技是會飛的汽車,結果卻是發一條推特不可以超過 140 個字符?!?/p>

我們極度渴望與別人建立聯系,正因如此,我們完全沉浸在自己創造的高度互聯的數字化宇宙中,而這也是數字化宇宙存在的主要原因——它迎合了人類最原始的需求。這些需求在很大程度上構成了高度互聯世界存在的基礎,也構成了人類生活的主干。

與他人建立聯系、與他人競爭以及發現或理解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意義,這三個基本需求有助于我們理解人們日常使用人工智能的主要動機。

首先,人工智能滿足了我們的“關聯需求”。

人工智能可以滿足我們與他人建立聯系、和睦相處的渴望。我們想擴寬和加深自己的人際關系,并與朋友們保持聯系。我們把社交媒體平臺稱為“社交網絡”是有原因的。用這個術語來描述親朋好友和社會關系所組成的網絡,其實代表著我們手中最基礎的社會資本。

其次,人工智能可視作人類為提高生產力、效率以及生活水平的一種嘗試。

所有這些都是為了滿足我們對競爭力的需求。誠然,我們可以且應該剖析該目標是否已經達成,但我們的目的永遠是以更少付出得到更多回報、提高工作產出和效率并顯著地增加消費(這就是資源的積累過程)。

最后,我們借助人工智能來探尋人生價值。

我們會把信息轉化為深刻見解,幫助自己理解這捉摸不定的復雜世界。我們今天所獲得的大部分事實、觀點和知識,無論其好壞,都經過了人工智能的策劃、組織和過濾,因此,人工智能既能向我們提供有用信息,也能誤導我們。

現在很多大公司創造出虛擬平臺,讓我們可以表達和滿足普遍需求。以臉書(Facebook,2021 年 10 月 29 日改名為Meta)、領英(LinkedIn)、抖音(TikTok)或其他流行的社交媒體應用軟件為例,它們可以讓我們與他人產生聯系,即“關聯性”。不管我們在現實生活中是否與某人有著親密關系,這些平臺都可為人們的私人生活和社會公共生活創造出某種根據需求變化的心理親近度。

社交媒體還讓我們得以炫耀自己,推動職業生涯發展,展現我們的品性和地位,并展示我們的信心、能力和成功程度,即“競爭力”。不盡明顯但同樣重要的是,我們可以用主流社交媒體軟件來滿足我們對意義的構建,即對“人生意義”的渴望,因為它可以幫我們在人們不斷擴大的公眾聲譽和不斷縮小的私人生活中找出誰在什么時候做什么,以及他們這樣做的原因。

數十年的科學研究表明,我們都是“天真的心理學家”或者“業余的人性探索者”,而兩者的共同特征就是總想理解他人的行為。人類成為高度社會化群體性物種后,就癡迷于理解或試圖解讀別人所做的事情及其原因,而恰恰是這種癡迷,推動了人工智能在社交網絡平臺上的廣泛應用——無論我們是否意識到了這點?,F在,這些平臺已經成為人工智能的主要棲息地。

這些深層次的心理功能存在于我們高度互聯的世界里。新冠疫情期間,這點愈發清晰:科技不僅能讓我們保持生產力,也能讓我們在身體被隔離的極端情況下,仍保持社交和情感層面的聯系。對很多工業化國家的民眾,尤其是對知識工作者來說,這就會增加原本就很長的屏幕使用時間。我們用Zoom 視頻會議軟件和朋友一起在線上工作、喝酒,都忘記了辦公室存在的理由。

在這個充滿不確定性和混亂的時代,數字化的高度互聯賦予我們獲取知識的工具,還讓我們能夠使用音樂庫和播客,與那些自封的“專家”和真正的專家探討新冠疫情,并瀏覽世界上任何一部重要的文學作品。

那么問題來了:我們是否很久沒有真正地與現實世界中的其他人或事物建立聯系了?

確實不多。我們把自己變成了“人類可穿戴設備”:通過智能手表、智能指環、語音助手和智能助手的傳感器,不停地將自己與手機相連,同時耐心地將自己的記憶、幻想和意識上傳到云中。在相對較短的時間內,我們迅速從互聯網過渡到物聯網,而現在又出現了新的概念——“人—物網”(you of things)。

這個概念把我們的身體視為有感知能力的巨型數字化網絡的一部分,我們退化到與智能電視和智能冰箱同等的地位。我們自身已大部分退化成數字化片段,成為很多設備的一部分,所以這些設備可以將我們與其他人,以及整個世界相連。很難不贊同尤瓦爾·赫拉利 (Yuval Harari)提出的一個假設,即“我們正成為一個沒人能真正理解的巨大數據處理系統中的微小芯片”。

I, Human

我們越來越像莊稼地或農田,與我們相關的數據就是被收割的“農作物”,其價值在于它能夠影響或改變我們的信念、情感和行為。

有人說,人工智能把人類變成了科技公司的產品,但上面這句諾貝爾文學獎得主石黑一雄(Kazuo Ishiguro)的描述實則更為準確。

可以說,如今與 20 年前相比,最大的變化就是我們持續產生大量數據,直到把每一種可能發生的人類行為轉化成數字信號為止。我們現在不僅僅是實體生物,也是虛擬生物,把自己變成云代碼,以虛擬記錄的形式獲得第二生命,并存儲在巨大的數據庫中。

算法已經可以通過數據了解我們的一切,因為反映我們日常習慣的行為基因、最深刻和最私密的想法以及罪惡的快感已化為大量數據??茖W研究表明,人工智能比我們的朋友甚至我們自己更能精準地判斷我們的個性。考慮到算法的強大,這個結果并不令人感到驚訝。

注: 1998 年創辦貝寶支付(PayPal)并擔任CEO,2002 年將PayPal以 15 億美元出售給eBay,把電子商務帶向新紀元。蒂爾也是國際象棋天才,12 歲時就在全美排名第七。

注: 一款專業的視頻會議軟件。——編者注

注: 牛津大學歷史學博士,青年怪才,全球矚目的新銳歷史學家,《未來簡史》《人類簡史》作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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