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連江娜都是一副不可置信的模樣，自己教育出的尖子生，竟然是靠作弊成就的。

姜哲陸陸續續又放出許多由此延伸出的一些毫無關聯的謠言，一些甚至近乎離譜，都有人愿意相信。

可見人從來不會去相信事實，而是想相信自己愿意相信的。

隔岸觀火，唯恐天下不亂，人之常情，有道德，方可自持。

但是有道德的人太少了，大家都是任由自己的惡意叢生，渴望著假的變成真的，將事情推動發展，涂抹成世人所希望看到的那樣。

放映結束，姜哲從他標配的公文包中拿出一份文件，昂首挺胸地宣讀：

“應溫立朔先生、溫斯睿先生、孫盎然女士的意愿，在此宣布，凡是參與此事，并于其中起到惡性作用的人員，人員本人、以及父母親人，終生沒有資格到溫氏企業名下各公司、及投資工廠中就職，目前在職者將予以開除處理?！?

然而，對此決策表示出反應的并沒有幾個人，

鞭子抽不到自己身上，就感覺不到疼。

于是姜哲特意列舉了溫氏名下所有占股的企業和下層關聯廠房、產業鏈合作方，

足足三張紙的名單、地址統計，

這次，班里一群烏合之眾的心臟，瞬間涼了大半。

溫氏的企業大樓雖然只集中在臨云區內，可占股的企業卻是分布于各個區縣。

投資所建廠房更是密密麻麻，尤其在鄉鎮地區分布較多，而這么多的工廠，恰恰就是在場許多人能夠坐在這里悠哉度日的經濟來源。

他們父母用以培養他們的工資之中，有一部分，是來自于溫氏的，

轉言說，是來自許歲桉家里的。

人群肉眼可見地開始慌了，

溫立朔太過記仇，統計的人員名單具細，幾乎凡是開過口議論這件事的人都被他記上了。

完了，禍從口出。

他們怕了，

怕家庭加重的負擔、怕因為多嘴多舌聲譽盡毀、怕父母聲嘶力竭的喝斥，

更怕父母弱小無依、受此無妄之災的苦難……

可他們無力改變事實，只能將無盡的悔恨與不甘，化作無數道利刃，統統對準了肖谷蕊。

肖谷蕊眼神慌亂地飄忽，

在一道又一道淬滿怨毒的目光中，心理防線也崩塌了。

她踉踉蹌蹌地跑到許歲桉的面前，拉著她的手聲淚俱下：“對不起，對不起，我真的不是故意的，我們認識這么久我怎么會故意造謠你？都是她們亂傳的，你原諒我好不好？求求你了。”

“你到現在都還不肯承認，”許歲桉失望甩開她的手，“我現在越看你越生氣?！?

“我......”肖谷蕊正欲糾纏，抬眼一看孫盎然、溫立朔、任庭楊他們站作一圈落下的目光，倏地心驚了驚。

孫盎然板著臉，“你覺得自己很無辜嗎？那你過來干什么？到底是道歉，還是在扭曲事實給你自己脫罪？把問題都推到別人身上？”

肖谷蕊腦子很快轉了下，改變了措辭，面向許歲桉：“是，是我的錯。我、我只是很羨慕你……你長得漂亮，學習又好，以前在臨蘇一中的時候，人緣也好。所以你不愿意幫我，我會覺得，你是不是瞧不起我......”

“我怎么會瞧不起你？我從來沒有瞧不起任何一個人?！痹S歲桉看著她，“你的家庭那么幸福，你也無憂無慮，你知道我多羨慕你嗎？你為什么會覺得我瞧不起你？”

肖谷蕊將臉埋到臂彎，哭得泣不成聲。

“我不理解，到底為什么，你會對我有這么大的惡意，我也沒得罪過你，”許歲桉皺了皺鼻子，難抑哭聲，哽咽著追問：“以前，我是不是還幫過你許多？”

肖谷蕊悶悶點頭，眼淚“吧嗒吧嗒”直掉，仿佛真的無比悔恨。

溫立朔面容冷峻，伸出手將她與許歲桉之間的距離隔開，薄唇間吐出的字更是冰冷：“請遠離，你的眼淚弄臟她的

衣服了。”

肖谷蕊頓時愣住了，

她抬起頭來，似是不可置信地看向溫立朔，從他眼底看到了嫌惡，

一時間連哭的表情都忘了，內心滿是羞憤，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可是不能，眼下情況緊急，她狠狠攥了攥衣角，又把希望投向許歲桉：“歲桉，我太壞了，我對不起你，我現在真的特別特別后悔，是我傷害了你，我忘記了你對我的好?！?

最后，她聲淚俱下，紅著眼問：“我們還能是好朋友嗎？”

許歲桉神情顯然松動了，但她仍是偏過頭去，冰冷道：“我最多只能接受你的道歉?！?

肖谷蕊還是從她話音里捕捉到了回旋的余地，仰頭看著她，表情極為真摯，又滿懷希冀，她遺憾地擦了擦眼淚，“真的不能是朋友了嗎？”

“臉皮真厚，”任庭楊直白譏諷，“人言可畏，你卻偏偏要用流言蜚語壓死許歲桉。你一直在推波助瀾、添油加醋，你生怕大家不再討論這件事，生怕這件事漸漸銷聲匿跡，生怕許歲桉得到一絲喘息機會——你從沒打算放過許歲桉，交的是哪門子的朋友。”

許歲桉沉悶，盡力讓態度聽起來強硬：“嗯！”

“那你，能不能不要追究我的責任了......”

許歲桉眼眸在忽閃，她是有猶豫的，

一方面不想事情鬧大，造成更惡劣的影響，另一方面……

她不想讓媽媽為這種事拋頭露面，不想給溫立朔帶來麻煩。

肖谷蕊凝神，專注等待她的答案，

溫立朔也在等。

最終，

“我可以不追究你，不過——”

“不過什么？”

“不行?！?

許歲桉話音未落，便被同時響起的兩道聲音打斷了。

肖谷蕊驚疑地看向另一道聲音的主人——溫立朔。

溫立朔斂目，低眸睥睨著她，薄唇輕啟，他說：“不行就是不行?！?

許歲桉原本還想說些什么，但是溫立朔冷冷盯著她，眼神黑壓壓的，她便也緘默不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