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31.寸草春暉
- 冬日歲桉
- 離祈詩詩
- 2330字
- 2025-01-28 07:16:50
看到溫立朔,許明亮那張沒什么表情的石頭臉明顯愣了愣,扭頭問許歲桉:“這是誰?”
“呃,這...”
許歲桉心底的忐忑清晰浮現,她唇齒囁嚅著,目光在兩人身上來回游移。
沉吟片刻,她一咬牙,“這是——”
“我是溫立朔,是許歲桉現在名義上的哥哥,很冒昧來打擾您了叔叔?!?
許歲桉瞳孔一滯,有些錯愕地抬起頭來看著他,
溫立朔字句穩實,目光英銳,眼睛一眨不眨,
但其實許歲桉只要低頭就能看見他手指輕顫著搓捻禮品袋上提繩。
他也很緊張,甚至比她更要緊張。
“哦?!?
許明亮算是回應了,他目光往下掃過他手中提的豐厚禮品,語氣不明地問:“你來干什么?”
“爸,他送我回家的。”許歲桉率先回答,可說完,她又不知下一步了,本能地將目光再次投向溫立朔。
溫立朔輕輕眨了下眼,遞給她一個放心的眼神,轉而將禮品恭恭敬敬放到門邊,“這些是晚輩一些心意,新年將至,祝愿您身體康健,萬事綏安。”
“不用?!?
許明亮的語氣算不上好,甚至是毫不客氣,“非親非故的,我們不要你的東西,你拿回去吧。”
許歲桉夾在中間兩頭為難,卻又隱隱悲戚,
她心里其實很深刻的明白,以溫立朔的身份,這一輩子,能讓他放低姿態的,只有他的父母和孩子。
她的存在是一個意外,
溫立朔是精明者而非愚者,他該是一個唯利是圖的商人,退一萬步來講,無論如何都不可能無故向許明亮這個身價的阿諛獻好。
這就是現實。
然而許明亮卻非要明面讓他下不來臺……
“送出的禮從沒有收回的道理?!?
溫立朔態度依然謙和有禮,他說完,微微頷首,不卑不亢:“時間不早了,我便不打擾了?!?
他最后看向許歲桉,眼眸溫柔地彎了彎,“回家吧。”
那雙如隕石流星般耀眼的瞳目深邃繾綣,許歲桉卻有些心疼,皺了皺眉,眼底泛起漣漪。
她伸手不自覺想要拉住他,耳邊許明亮的聲音如鐘聲渾厚——
“歲桉,回家?!?
許歲桉站在原地掙扎,可許明亮略帶怒氣的眼神讓她有種心事被看穿的慌亂,她眼睜睜看著溫立朔的背影在一階一階樓梯間沉降,漸漸消失于視線中,才緩緩提步走進了家門。
留下那一排價值不菲的禮品滯留在門外,在樓道間的寒風吹拂下逐漸冰涼。
……
回到家里,明亮的燈光讓這個冷清的四居室顯得有些陌生。
飯桌上擺了一桌子菜,且基本上都是葷菜,大半都是許歲桉愛吃的。
可惜已經冷了不知道多久,盤子表面全凝固著一層厚厚的乳白色油脂,糊得有幾道菜都看不出原本樣子了,分辨不出是什么。
許明亮到沙發上坐下,“吃飯了嗎?”
“吃了……”許歲桉心底稍作猶豫,話鋒一轉,“吃了一點,看到這一大桌菜,我又餓了。”
“那再熱熱吧,”許明亮起身過來端菜,“以后要回來就早點走,這天黑了再讓人把你送回來像什么樣子?”
許歲桉應付著偷偷觀察他神色,發現他好像并不生氣,
雖然也沒見幾分高興……
但也足夠了,
她能夠肯定,爸爸就是想她了,早早就期待著她回家,給她準備了一大桌子她愛吃的好菜,肯定想她想得花都謝了。
“我知道啦老李~”
少女唇角彎彎笑得甜膩膩的,潔白的臉龐上漾起了兩個淺淺的酒窩。
她端起兩盤菜,像個小尾巴一樣緊跟在許明亮的身后,走進廚房,將碗放到了灶臺上。
許明亮熱菜,她就在一旁看著;許明亮一看向她,她就咧開嘴笑。
似是故意在撒嬌,她每個笑容都眉眼彎彎,甜進人心坎兒里了。
許明亮就擺擺手裝作一副不待見的樣子,實則心里也偷偷忍著笑吧。許歲桉就故意纏他,上前抱住他手臂不撒手,他也只好一副無可奈何的表情皺著眉頭,很嚴肅的樣子,然后歪頭撓了撓后腦勺。
飯菜熱好后許歲桉就拉開凳子在桌前坐下,先舉起手機拍了張照留作紀念,許明亮就吐槽,“你吃就吃,拍它干什么呢?”
許歲桉不理睬,這點她和許明亮爭執過很多次是真說不通。
的確也是沒什么意義,普普通通中略微有點豐盛的家常便飯而已,
只是她已經形成習慣罷了。
細細一想,她突然發現自己心底潛移默化中有了很大改變,
以往她吃到這么豐盛的餐面,總是會想很多,想要多夾哪一道菜,想下次吃得這么豐盛是什么時候,想去細究每一道菜原材料的價格,想可不可以自己做省出許多錢來……
然而現在跟著溫立朔每天各種酒店餐館享用美食,這些在她眼里不似從前那般稀有了,好像也沒有那么貴,好像也沒有那么難得。
這些菜其實只是有錢人眼中的廉價飯菜,
眼前這一桌,無限的價值,只因這是父親對女兒,深沉的愛與牽掛想念。
……
許明亮鉆進臥室了一會兒,換上了秋衣秋褲,然后自己打了盆熱水,坐在沙發上泡著腳看電視新聞。
許歲桉一邊吃一邊刷手機,偷偷給溫立朔發信息。
溫立朔說了一句:“你和你的爸爸媽媽都不一樣。”
許歲桉很摸不著頭腦,可仔細追問,他卻不再開口。
彼時的溫立朔其實就倚靠在單元樓前灰暗蕭瑟的廊檐下。
清寒的月光將他單薄身影無限拉長,在這凍人的夜晚中顯得無比孤寂。
他似乎突然就理解了,許歲桉為何會患上心理疾病。
今日是第一次與許歲桉爸爸見面,
被冷落在門外,溫立朔難免有幾幕無措的時刻。
但許明亮從頭至尾眼神中復雜的變化還是被他盡收眼底。
開門的一瞬,他先是茫然;隨后知曉他的身份,迅速變得不滿;最終經歷一番轉換,露出一副:想讓你明顯看出來他是給你面子才維持著好臉色,但時不時皺起的眉頭、撇開的眼神,故意告訴你他對你更真實的是厭煩的情緒。
那種體面中又明晃晃表達著不耐的樣子。
總之,他是想要你能看到他的不歡迎,然后知難而退。
這樣的父親、
那樣的母親、
支離破碎的家庭。
如此不同的她。
她和她父母的任何一方都不一樣,
父母身上的諸多劣質在她身上沒有一絲體現。
作為孩子的身份,她不像是積年累月在家境熏陶下、父母觀念授教下長大。
她更像是一朵憑靠自我意識茁壯長成盛開的花。
只是還來不及成熟,就急急忙忙用那薄軟的花瓣,努力呵護自己的父母,為他們抵御風霜,而后在雨過天晴之后,用最溫和的方式,帶動著她的父母獲得思想境界的提升。
溫立朔疑惑不解的是,
在這樣的環境下,她成長的過程中是如何醒悟?如何一次次意識到思維的偏差,并確定自己是錯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