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庭楊的爸爸家暴,總打得他媽媽遍體鱗傷,最終他媽媽無可奈何,噙著淚丟下他跑了,再沒有回來。
于是之后的兩年,任庭楊被迫成為了他爸爸泄憤的工具。
直到后來,他爸爸開始帶回家很多阿姨,那些阿姨在美好的幻想中一步一步頂替他走向挨打的命運,任庭楊剛好升入初中,住校不用每天都回家。
然而他的學習成績并不好,常年穩居倒數前十。
可溫立朔一個年少成名的,滿城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天之驕子,偏偏愿意跟他玩。
兩人最初的相識是在網吧,
溫立朔那時候跳級升上高一,還是被市一中錄取的,一時風頭無兩,成為了大人們口耳相傳的紅人。
他那時就已經能夠熟練使用電腦查資料了,還會畫圖紙,自己搞發明。
而任庭楊大溫立朔兩歲,那年已經扎根中專技校了,網癮少年,酷愛游戲,常年拉幫結派聚于網吧某個角落里打游戲,是網吧的老主顧紅人。
某一次他和溫立朔二人就挨到一起了,相鄰的兩臺微機,屏幕上呈現的卻是截然不同的內容。
山鳥與魚不同路。
但多年以來,任庭楊記的一直都是“山鳥鯉魚不同路”。
山鳥翱翔天地,鯉魚歷險躍龍門。
任庭楊見過溫立朔的照片,認得他,當時就極為不屑地“切”了聲,但溫立朔沒理他。
那時的溫立朔個子還是很矮小的一只,長相也是白皙清秀,往椅背中一靠,直接都看不見腦袋了,任庭楊那一伙兒小痞子親切地稱呼他為“小學雞”。
他那日近乎忘我地在電腦前坐了一整個下午,任庭楊看到他又是在整一張高逼格復雜的圖紙,最后上網時間到了,他卻沒帶夠錢,續不上時間。
網吧的小廝本就看不慣他這種文縐縐裝模作樣的好學生,當下找到機會更是明晃晃地刁難起他,說什么也不答應他賒賬延長一小時的請求,甚至刻薄頑劣地把他的頭按在了鍵盤上,逼迫他交上超時的五分鐘網費才能走。
最后任庭楊看不下去,叼著煙踹了那小廝一腳,“他的一晚,我包了。”
就這樣替他擺平了這樁事,還大發善心泡了桶鮮蝦魚板面推到他面前。
任庭楊也忘記自己當時是處于什么樣的心理才會閑著沒事去管這么個礙眼的小兔崽子,但按他的話說:“可能是天天笑話他,笑話出感情來了。”
任庭楊給他續了包夜的網費,結果溫立朔只用了半個小時就完成了那張圖紙,然后起身,拍拍屁股,背著小書包走了。
后來一個多月任庭楊都沒再看見他,偶然一天,任庭楊的小弟跑到他班里打牌時才跟他聊起來,說那個叫溫立朔的在四處打聽他,找了他好幾天了。
任庭楊堂堂一個大哥大,交通技校的扛把子,都等不到下午放學,直接翻墻出校了。
當見到矮他一頭半的溫立朔,瘦瘦小小的一只,卻抱著個比他腦袋還大的書包站在鬧市邊。
任庭楊走過去,低頭看著他,沒忍住拍了拍他頭頂,“你找我做什么?又沒錢充網費了?”
溫立朔冷著張小臉,將懷里的包塞給任庭楊,“給你的謝禮。”
任庭楊掂了掂,挺沉的。
他拉開拉鏈,里面竟然是一臺當下最流行的筆記本電腦。
他一愣,挑了挑眉:“小鬼,這么有錢?”
溫立朔面上波瀾不驚:“那天的圖紙很重要,得獎了,攢的。”
任庭楊看他老實,就想逗逗他,“那你不得再給我買盒煙?”
結果溫立朔還真又跑去給他買了,然后在他抽的時候,像個木偶一樣平靜開口,“這一盒抽下來肺能黑一半,天天抽能抽死。”
任庭楊冷不丁被過肺的煙霧嗆了一口,咳嗽起來,后來就戒了煙。
......
故事講到這兒戛然而止,
但他們所并肩經歷見證的,遠非當下寥寥的話語可敘盡,
他們的故事從未結束,
現在沒有結束,
以后也——
......
直到很久以后的后來,許歲桉才知道今日任庭楊身上自怨自艾中又透著股異常的亢奮的活死人的狀態是從何而起了。
因為今日,任庭楊的爸爸又帶了位新女友回家。
而且,那個女生只比任庭楊大了四歲。
最后結賬走的時候,任庭楊已經醉了,只是能夠勉強走出條斜線的狀態。
溫立朔撿起他腳邊的酒瓶子晃了晃,還剩著一半。
許歲桉在一旁看到,又看了看任庭楊兩頰坨紅的樣子,下意識搖了搖頭,‘嘖’了一聲。
溫立朔聞聲,仔細看了看她,隨后又走到她剛才坐的凳子旁找到了她的那瓶酒,伸手一拎,遠比他預估的要輕,掌心有種使出了搬箱子的力氣卻只抓起一團棉花的落空感。
他神色微怔,詫異地將那瓶酒舉到了眼前,在燈光映射下,清清楚楚地看到僅剩了一截。
他眼珠轉向許歲桉的位置,說不出來是震驚多些還是慍怒多點,最后想了想要呵責,張了張口,看到許歲桉縮著脖頸小雞仔似的可憐樣子,喉間就滯澀了。
最后他只是伸手對著她指了半晌,揪著她后頸衣料將她帶出去了。
余光卻總是有意無意地打量她細微的神情,不見幾絲異常,只是耳垂有點紅紅的,而已。
再看一旁咧著嘴巴笑得眼睛都睜不開的任庭楊——
溫立朔換了只手把將任庭楊塞進車里,又垂眸凝視著許歲桉,
為什么一個年紀小小的女孩子,酒量會這么好。
許歲桉不太清楚他的思想,只是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也沒做什么虧心事,她眼神飄忽著,有些心虛地撓了撓腮幫子不去直視他眼眸。
送任庭楊回到他自己的公寓后,已經是傍晚五點多了。
溫立朔給許歲桉拉開車門時,又頓了下,“這個時間了,你還要回家嗎?”
許歲桉愣了愣,還是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回。”
“好,我送你。”
在她上車后,溫立朔將門關上,又當起了司機。
只是這次,他沒有走高速。
許歲桉有些不安,溫立朔的話語也很少。
充滿了暖意的車內,卻是一片令人迫狹的寂靜。
凝滯的空氣里,他們的神經似乎在慢慢相觸,濃稠的空氣里充滿了不可言說的秘密。
中途路過商場,溫立朔說下車買點兒東西,許歲桉早上拎著行李箱東跑西跑,腳跟被鞋磨得生疼,便不想跟著。
他點點頭,車門關上后,許歲桉緊繃的神經才終于松懈下來,深深呼吸著氧氣。
她后知后覺地抬手撫了下臉頰,燙的可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