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靜的夜晚,鎮子外一間已經沒有香火的荒廢破廟內,雖沒有火光,但有星光給以照明,夜光下把里面的人都給照露了出來,是一群孩子。
“好冷”品苓女娃哈了哈手,雙手用力搓著,試圖讓雙手溫暖一點。又裹了裹身上撿過來的一張破毯子,讓毯子上的破洞盡量朝著下面,這樣鳳吹過來,可以稍微好受一些。
星光下的她頭發凌亂卷成一團,不少塵土粘在上面,臉上都是灰,這些都是她這幾年流浪生涯學到的經驗,也還好在廟里的都是孩童,不懂觀人面貌,只看衣著。
如果是伢販子,哪怕是這樣的裝扮,也能看出她的容貌的潛力,賣到風月場所,養上幾年就是個花魁了。這是前段時間被伢販子看上強行把她帶走得出的經驗,所幸她足夠機智,吃了他們一頓就跑出來了。
這也是品苓只敢躲在孩童身邊的原因,雖然不知道父母是誰,但感謝父母給了她這樣的容貌。等過幾年長大了可以光明正大外出后,就可以找個員外嫁給他,這樣就不愁吃喝了,這是品苓現在第二大的愿望,當然,第一大的愿望是不要被那些人找到,哪怕是被伢販子給賣了。
不記得什么時候開始,自品苓有記憶以來,大叔就帶著她四處躲藏,從平洲一路從北到南跑到現在的永州。
兩年前大叔受重傷瀕死前,當時自己小心的詢問大叔,自己是誰,姓什么,就只指了指地上,哭喊了兩聲“錯了錯了”就去世了。
品苓暗自揣測,自己極有可能是從地里長出來的,所以大叔死前才會指著地上,或許就是這個意思,自己長的這么好看,肯定是個人參精,所以才一直有人追著她,想吃了她,如果自己死了,說不定能重新回到地里繼續活著。
這么推斷也是品苓在茶樓里撿吃的時候,聽里面說書人講的,品苓有些不切實際的幻想著。
回過神來,品苓用寂寞的眼神看了看破廟里的其他孩子。他們三五個一群圍在一起取暖,而品苓只有一個人裹著毯子。看著他們,品苓心中涌起一絲羨慕,但只有一點點,因為他們可以相互依靠,但她已經沒有人可以依靠了,這里的人,她也不敢依靠,因為她是外來的。
至于為什么她一個人可以裹著毯子,而他們三五成群的人沒有毯子,也不敢來搶,這個問題,品苓覺得就得感謝那不知道是何人的父母了,雖然流浪的生涯和他們一樣都吃的少,個子和他們差不多,矮一些也是差不多。但品苓吃東西長的都是力氣,不客氣的說,她可以打十個,所以就能守著撿來的毯子,不被他們搶走。
該死的大叔,看著有一群孩童里,還有點吃的在分食,品苓的肚子有點咕咕叫,不爭氣的口水有點流出來,品苓趕緊把要流出去的口水收回嘴中,現在沒有吃的,要盡可能節省。只要品苓愿意,可以動手搶他們的,他們打不過,也不敢反抗。
但該死的大叔啊,從小就教育她不偷不搶,不能仗著自己比別人強就欺凌弱小,說她父母都是頂天立地,有責任有擔當的大英雄,偏偏問父母情況的時候又一問三不知。
弄得她現在流浪生活有個負面作用的三觀,要是大叔還在,這樣的三觀也就算了,起碼大叔哪怕自己沒得吃,也不會讓她餓著,但如今自己一個人,這樣的三觀又丟不掉,算了,苦一苦肚子吧,睡著就不會餓了,品苓裹著毯子緩緩睡去。
永州首府瀾滄城,城內一所宅子里,幾個黑衣人把屋內的幾具尸體拖到宅子的院子里,隨意放置,也不掩埋。另外幾個個黑衣人正在屋內不斷的翻找東西,一個人在翻找時好像腳上踩到什么東西,把手上的火折拿到下面看了看,一個沾著大量灰塵的頭繩,有點眼熟,但黑衣人立刻否定了這種熟悉感,把這頭繩撿了起來,這瀾滄城怎么可能有東西是他眼熟的,這些年雖然他們各地東奔西走,但一心一意全在找人上面,有眼熟的必然是他們找的那個人的東西。
“頭,這東西我看的眼熟,應該是那位的東西,你來對照對照確認下”黑衣人首領聞訊趕來,看著頭繩,從懷里拿出一本畫冊,上面畫的都是小孩的東西,從穿過的衣服鞋子,用過但不在原地碗筷,玩過的玩具,戴過的飾品,都在上面一一畫著。
首領翻了幾頁,對照了上面的日期和款式,確定了:“沒錯,是那人的東西,這頭繩是永寧八年在理縣買的,應該是那背叛者最后給她買的一件物品了。”
另一個黑衣人有點憂心的分析道:“這樣一來,我們的畫冊也應該沒用了,背叛者死后,她就獨自一人躲藏,她在畫冊里上的東西,我們也基本拿到了,后面的只能靠我們自行分析了。”
“但我們快找到了”黑衣人首領興奮的講道:“看這頭繩上的灰塵和這群伢販子的活動時間來估算,時間應該在一個月左右。一個八歲的女娃,不可能走太遠,她需要生活,又要不引人注目,只有在孩童堆里,平民百姓不可能放任一個不知身份的孩童在他們的孩童身邊,那就只有行乞的孩童了。”
看了下外面的伢販子尸體,道“我們必須要比任何人都要快的找到她,她只能在我們手上,如果被外人知曉或者落到他人手上,我們八年來的努力就白費了,我們也沒臉回去,所以這幾日我們就要把瀾滄城和周邊城鎮的行乞孩童全部探查一遍。”“是”眾人齊聲回應道。
首領將畫冊和頭繩交給發現頭繩的黑衣人:“你先回老家,把這兩樣東西帶回去,雖然以前我們都是讓鏢局押送這些物品,但這應該是我們能找到的最后物品,你快馬回去,物品交接后,再點些人支援我們,以往大海撈針,不方便派遣大量人手,如今有了明確線索,就可以多叫些人了。”接過這兩樣東西,黑衣人迅速離開房屋,跑著出去。
看著另外八人,大家眼神互相交流了下,無話,但決心都在眼中和后面的行動中。
天色微亮,大部分人都還在睡夢中,破廟里的孩童,有幾個已經被早晨的低溫給凍醒了,縮了縮身子,環顧四周,發現那個外地來的女娃不見了,應該是去外面找吃食去了,沒看到毯子,看來是被她藏起來了。
動手推推了身邊人,被推的孩童也睜開朦朧的眼,動了動身子,大家伙都開始叫醒還在睡眠的其他人,準備開始他們一天的生活日常。
破廟旁的山上,一棵修長的巨樹挺立,樹冠茂密。清晨,早起的鳥兒出去覓食,而鳥窩里的幾顆鳥蛋,缺被一手無情的小手偷偷摸出了鳥巢。看著中手上的幾顆鳥蛋,品苓依靠樹枝,坐在樹冠上,有些開心,早起的鳥兒有蟲吃,早起的品苓有蛋吃。
但瞧了瞧身上沒有口袋的破衣裳,以及這棵樹干上沒有多少的分枝,看來爬下去恐怕難以攜帶鳥蛋,坐在樹冠上品苓想了會,還是入肚為安。
便用手將鳥蛋撥開,對準小嘴,蛋黃順著蛋清滑進了口中,一股淡淡的腥味和粘滑的口感在口腔中散開,不好吃,生吃一點都不好吃,但品苓還是滿懷著感恩的心將手上的幾顆鳥蛋一一送入口中,畢竟這是她許久吃到的一點葷腥,以往的撿來的吃食都是素的,沒有一點油水。完事后,品苓的肚子還是有些饑餓,沒有吃飽,但有這頓已經不錯了,現在該回去了,要和破廟里的孩童待在一起行乞需要吃食。
清晨的古風縣,炊煙繚繞,各家各戶開始做起早飯。大路上的包子鋪,燒餅攤都開始做起了生意,不過比起平日里,近幾日大街上孩童的雜鬧聲確少了很多,這讓賣菜的劉大娘有些不適應,一個人艱難搬著幾擔裝滿蔬菜的框子到攤前開始叫賣,心想:這兩日那群行乞孩童怎么都不在?
以往這群孩童在街上行乞時,自己只要付出幾顆白菜,這些乞兒就會開心的幫自己搬下這幾擔蔬菜到攤前,近幾日卻空無一人,應該是有別的乞討好去處吧。
劉大娘搖了搖頭,心中嘆了一生可惜,不知是可惜見不到這群孩童的熱鬧,還是可惜以后無人幫她搬菜了。
而在破廟里,幾個黑衣人正將一具具孩童尸體搬到破廟中間擺齊。看到這群孩童除了逃跑時被刀劍砍傷的傷口外,每個孩童的胸口都補上了一劍,徹底斷絕了生機。首領有些不忍,但還是一個個看著孩童無光的臉龐,一一對照過去。
慶幸,黑衣首領對照完畢后內心的第一感覺,對眾人道:“這里的女娃相貌都一般,不是我們要找的人,按照他們男娃女娃都滅口的情況來看,他們只知道目標是八歲左右,但和我們一樣,不知道目標具體長的什么樣子。
而且大概率他們還以為是男孩,雖然他們掌握的信息是有誤,但他們已經比我們快一步,從他們行事作風來看,不管男女都會滅口,我們得咬住他們,只要目標還活著,就還有機會,決不能帶回一具尸體。”
之后黑衣首領便指揮眾人將這群孩童好生安葬,首領走出廟外,看著東出的晨曦,不知在想什么,突然他目光轉向一側山坡,定眼細看許久,沒什么異常便回到破廟中和下屬一同搬運尸體安葬。
山坡上,品苓整個人窩在草叢里,臉色蒼白,全身顫抖。眼窩中一滴滴淚珠在打轉,他們又找上來了,品苓恐懼的縮著四肢,不敢有什么大動作,生怕被發現。天色漸漸暗下來,品苓才敢從草叢里偷偷的出來。冷風吹拂,她瑟瑟發抖,肚子也空空如也,除了早上吃的幾個鳥蛋,到現在品苓滴水未進,縮在草叢里,全身難受,要換個地方住了,品苓顫抖的一步一步慢慢的往山中走去,毯子還在破廟里,但品苓沒那膽子再回破廟拿回來,雖然他們大概率已經走了,但她根本不敢賭一點可能性,因為她最大的愿望就是活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