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20年新冠肺炎疫情籠罩世界的時候,我還在駐外工作。新冠肺炎疫情讓世界靜了下來,大部分時間也把人們隔離開來,你不得不習慣獨處,而獨處給了人思考的機會。
這個時期,為應對新冠肺炎疫情的沖擊,美國連續出臺企業和民眾紓困法案,美聯儲大手筆開啟無限量化寬松政策,短時間內數以萬億的美元被迅速批量“制造”;特朗普執政的最后一年,他發起的對華經貿摩擦不斷升級,從增加輸美商品關稅到出口芯片限制、制裁華為等中國高科技企業和大學、限制中國學生赴美留學等。
新冠肺炎疫情對各國都是嚴峻的沖擊與考驗,對經濟的打擊尤為直接。為減輕新冠肺炎疫情對經濟的影響,各國都試圖采取一些救助措施,但核心是要有錢。多數國家政府在維持正常運轉之外,能夠用于救助紓困的財力是有限的,因此他們的民眾不得不在新冠肺炎疫情肆虐下艱難忍耐。美國的圖景則截然不同,當時的特朗普政府出臺一輪又一輪紓困法案,一次救助的支出就高達2.3萬億美元。靠著補貼和救濟金,美國民眾的生活水平幾乎不受影響,美國家庭和企業的存款也大幅上升。每月額外600美元的失業補貼甚至使不少人主動選擇失業。很多家庭利用不上班的空閑時間,開始用心裝修自己的房子。
美國政府動輒數萬億美元的救助資金從哪里來?答案是政府負債。財政部與美聯儲左手發債,右手印錢,美聯儲的資產負債表動一動,數萬億美元的資金就“生產”出來了。別國負責生產商品,美國只管生產“美元”。美債與美元相表里,像插在世界經濟上的一根無形的管子,使財富源源不斷地流向美國。新冠肺炎疫情是世界的災難,卻成為美國劫掠世界的又一次“良機”。
為什么美國可以這么做,這合理嗎?能夠一直持續下去嗎?面對美元的任性擴張,如何最大限度保護我們的財富不被洗劫?帶著這些追問,我開始思考美元、美債的運行邏輯,探究美國經濟的結構與內核,剖析美國經濟產業空心化、過度金融化、極端兩極分化等弊端的根源,從《美元大考》(發表于《財經》雜志)開始,寫下了系列深度分析文章,揭示美元霸權的剝削性、掠奪性和腐朽性,論證了美元霸權不可避免地走向衰落的宿命。
在美國單方面挑起經貿摩擦的情況下,我開始深入思考國際經濟聯系的本質,尤其是中美經濟聯系的真相,對比中美經濟的實與虛、優勢與劣勢,一個問題接一個問題鉆進去,抽絲剝繭,洞幽燭微,把其中的道理逐一掰扯明白,進而尋覓中美經濟競爭的應對之策,并嘗試給出自己的答案。
圍繞這些事件與思考,在2020年及其后的3年中,我陸續在財經、觀察者網、中國發展觀察、中國金融、東方學刊、環球時報、證券時報、第一財經、星圖金融等重要媒體發表專欄文章或時評,這些文章均受到讀者熱烈反響和好評,也被各主要新聞和財經媒體大量轉發,獲得廣泛傳播。
今天,中美經濟博弈更趨激烈,俄烏沖突加劇國際政治經濟局勢演變。在當今的局勢下,我在那些文章中闡述的觀點,得到越來越多事實的印證,也越來越容易被認同和接受。我相信,這些觀點對人們理解當下很多風云變幻和錯綜復雜的國際事件與歷史趨勢,仍然具有某種思想與精神價值。當我們更深入地了解美元霸權的實質、美國經濟的內在矛盾,更多地了解中國經濟的優勢與短板時,我們就更能把握中國經濟前進的方向,進一步增強推進中國式現代化的勇氣與信心。
因此,我決定把這些文章進行精選,并根據內容加以系統整理,把自己的觀點體系化地呈現,遂有此書問世。
美元作為世界貨幣,使美國具備了根據自身經濟需要無限量擴張貨幣信用的任性特權、在全球吸血和金融收割的超能力、肆意制裁他國的控制力。美元霸權既能成為美國的武器,但不可避免地也帶來反噬,如債務無止境地攀升,通脹率的飆漲,美國經濟的空心化、高度金融化、泡沫化,并由此帶來社會的極端兩極分化。2023年,隨著美國持續激進加息,引發新一輪銀行倒閉潮,并波及美國科技產業衰退,危機正在慢慢浮現。如同“資源詛咒”,我把美元特權的這種反噬力量稱為“美元的詛咒”。當美國把美元這種特權或武器運用到極致,美元的信用不可避免地會受到傷害甚至崩塌。隨著中國經濟迅速崛起、世界經濟格局與地緣政治關系出現巨變,美元霸權走向衰落的趨勢愈加清晰,更多國家主動“去美元化”的行動開始形成一股世界潮流。
俄烏沖突爆發后,這種趨勢更加明顯。2023年我國發布《美國的霸權霸道霸凌及其危害》的報告,向全世界正式吹響反霸的號角。當今國際政治風云激蕩,縱橫捭闔,瞬息萬變,“百年未有之大變局”進入關鍵臨界點。如果大國博弈緊張態勢進一步升級,則美元霸權的傾覆,僅差相關大國的合力一擊。
在我看來,美元、美債的龐氏游戲能夠存在,根源在于對美元的迷信和依賴。作為世界第二大經濟體,中國強大的實體經濟、制造業能力、長期出口拉動的經濟增長方式,很大程度上為美元的國際貨幣地位提供了主要支撐。不少中國人對自己國家的長處、優勢不了解,甚至視而不見。這在中國經濟理論界尤甚,我國大學的經濟學教育基本被西方經濟學占領,主流經濟圈也被西方經濟理論主導,對市場原教旨主義的迷信與尊崇,以及在此基礎上對美西方主導的國際經濟體系、貨幣體系的主動接受、順從、維護甚至臣服的觀點,彌漫經濟理論圈。
改革開放以來中國快速全球化,經濟迅速增長,經濟金融與世界深度融合,變得密不可分。中國實體經濟發展取得了舉世矚目的成就,科技創新追趕的步伐也令世界驚嘆,這些成為中國面對未來世界變局各種風險挑戰的堅實基礎。相比之下,中國的金融體系、金融市場發展仍落后于中國經濟發展,與中國在世界經濟中的地位不相稱,受西方金融理論和模式影響很深,被制約的地方很多,短板是比較明顯的。
中國要迎接“百年未有之大變局”,經受住風高浪急甚至驚濤駭浪的考驗,迫切需要一場經濟理論界的思想革命,迫切需要建構立足中華大地,并基于中國實踐、中國經驗、中國道路的中國經濟學派。如果不能走出一條擺脫西方主導的中國特色金融之路,依然追隨西方的理論,跟在別人的后面,中國式現代化就很難順利推進和實現。
對于中國的未來,我們沒有理由不自信。這本書寫作用了大約3年時間,但它是用了我全部的人生經驗來寫的,包含著我對我們這個偉大民族苦難與崛起的歷史認知。我全部的信念來自于:讓歷史照亮未來。我生于20世紀60年代末,親身見證了我們國家從物質貧困到經濟繁榮、從農業社會到工業社會和信息社會的飛躍。我們國家從來是披荊斬棘、迎難而上的。如果說,新中國成立后我們在西方經濟封鎖和技術禁運的條件下,仍然能夠自主完成“兩彈一星”的奇跡,依然取得哥德巴赫猜想、反西格瑪負超子、人工合成牛胰島素結晶等一批世界前沿科技成果,能夠獨立研制出第一部通用數字電子計算機、第一代噴氣式殲擊機、萬噸水壓機、萬噸級遠洋輪船、第一艘核潛艇、第一顆洲際導彈等,那么以中國人勤奮、智慧的特質和集中力量辦大事的制度優勢,未來我們沒有理由不能突破美國的科技圍堵,掌握半導體與芯片等關鍵領域的“卡脖子”技術。
在新時代,我們依靠自主創新,繼續取得北斗衛星導航、空間站、探月工程、大飛機制造等舉世矚目的成就。如今,中國制造業正全方位向高端挺進,光伏、風電產業碾壓全球,新能源汽車實現彎道超車并在國際市場絕對領跑,高鐵、造船、量子計算、5G應用、機器人、智能制造等在全世界領先,人工智能已經能夠與美國并駕齊驅。而在科研方面,中國科學論文量質齊升,論文數量和質量均已超過美國。據日本經濟新聞網站2022年8月10日報道,日本文部科學省科學技術和學術政策研究所9日發布的報告稱,在引用次數進入前1%的“頂尖論文”數量、論文總數和引用次數進入前10%的“受關注論文”篇數三大關鍵指標上,中國全部超越美國,躍居全球首位。這些都是我們面對美西方科技封鎖的信心之源、力量之源。
近代先賢在“睜開眼睛看世界”的震驚中,發現了我們的差距。今天,在幾代人頑強奮斗、艱苦創業的基礎上,我們不僅要“睜眼看世界”,在學習別人長處的基礎上有所創新、有所超越;也要“睜眼看自己”,從而對世界、對自身有全面客觀的認知,尤其要看到我們獨有的優勢:產業優勢、市場優勢、規模優勢、創新優勢、制度優勢,看到中國前進的穩健腳步、向上的澎湃力量和不可阻遏的崛起之勢。
謹以本書致敬這個偉大的時代和不懈的奮斗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