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想知道,我離開的這段時間里,伊娜琳的身上都發生過什么。”
在變故發生后,馬鑫看著地上還沒涼透的伊娜琳,決定尊重歷史。于是他先蹲在地上,喊了一聲“清醒”,發覺對方沒有反應,就跳過了許多后續的步驟,直接派人把她丟進了地牢里。
現在,除卻那根懸停在空,無人敢碰的箭支外,書房里只剩伯爵,圣騎士和戰戰兢兢冷汗直冒的侍衛。
后者兼任艾弗斯的文書,在老管家未到的前提下,他責無旁貸地接受了瘋伯爵的質詢。眼下只能硬著頭皮回答:
“伯爵,我不清楚……”
“我也不清楚。”
“我不明白……”
歌利亞不滿地跳上伯爵的腦袋,對著侍衛喊道:“你別怕,看這個混蛋一副城府極深的樣子,其實背地里為了慈善事業只敢住最便宜的小旅館。你不要怕,說你知道的就好……”
馬鑫咬了咬牙,一巴掌把圣騎士拍飛出去。
侍衛也沒有因此輕松多少,但至少能把話講出來了:
“伯爵……我本人并不清楚那個女巫的事情,但她絕對不正常,艾弗斯爵士私底下和她交流過,甚至為此寫了篇備忘錄……而平時這些活都是我干的,至于這些內容,我真的不清楚,真的不清楚。”
他好像真的不清楚。馬鑫想了想,端起茶杯嘗了一口:“你可以走了,但記得去把艾弗斯叫來。”
侍衛如蒙大赦,他顫抖著繞過懸于空中的箭,躡手躡腳地關上門。馬鑫注視著他,也注視著那支箭。
歌利亞一躍而起,試圖抓住那柄箭。但就在他碰到箭柄的瞬間——
“嗖!”
懸箭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射向侍衛先前的位置。一聲脆響,箭整個沒入木門,扎穿出去,留下一個相當寬闊的孔。
馬鑫覺得,自己要是還站在那里,現在一定多了個心眼。
一想到自己暴斃的樣子他就忍不住發笑。把旁邊的歌利亞看得愣住:
“不是我說,您差點就死了。”
“這不還沒死嘛。”
“您這樣遲早會死的!”
“你就這么盼著我死?”
歌利亞一蹬小馬,躍上長桌,嘀嘀咕咕道:“女巫和瘋子真是絕配。”
馬鑫依舊掛著笑容:“隨你怎么說。”
圣騎士左看右看,都沒能從伯爵臉上看出一絲劫后余生的感覺:
“我說,您一定是掌握了起死回生的辦法,才能如此地把死亡不當一回事。”
馬鑫擺弄著長桌的抽屜:“別鬧了,幫我找找文件。”
“什么文件?”
“艾弗斯寫的備忘錄,他應該會放在書房里。”
他大致對“懸箭”的現象有了猜測,但還需要資料加以論證。
歌利亞有些不滿:“您就把我當仆人一樣使喚?”
“不,是當朋友,朋友比仆人好使喚多了。”
圣騎士跳下小馬:“亞諾,你遲早會因為你的性格攤上大麻煩。”
“或許吧,但你馬上就要攤上大麻煩了。”
“什么樣的麻煩?”
“托雷特在喝水。”
“這算哪門子的麻煩,你覺得它會淹死?”
“喝的是墨水。”
“啊?!”
歌利亞大吼一聲,反身沖向托雷特,把小馬嚇得當場跳走——它只是在試試墨水瓶的軟木塞能不能吃。
圣騎士嘀嘀咕咕地埋怨,馬鑫充耳不聞,在抽屜里翻找著自己想要的東西。
白橋堡的修繕費用、弩箭改進的手稿、科克貴族的名單、近期拜訪者的身份,請愿農民的訴求……
大多數近期發生的事情被艾弗斯記錄在文件中,放置于此。
但有關伊娜琳的那部分不在其中。
真是奇怪……馬鑫嘀咕一句,就在他準備將圣騎士按在抽屜里幫忙找的時候,門外傳來熟悉的腳步聲。
書房的門開了,艾弗斯站在外面。
沒有寒暄,老管家抱著一堆文件走了進來:“伯爵,您可算回來了……這段時間里發生過很多事,真的,有些需要您來決策。”
眼瞧著艾弗斯放下卷宗,在長桌展開其中的幾份。馬鑫制止了他:
“艾弗斯,先告訴我,在我離開的這段時間,伊娜琳有什么奇怪的舉動?”
“我帶來的這些事情比她重要。”
“不不不,我確信她更重要。”
艾弗斯抬起頭來,兩眼間血絲密布,語氣帶著刻不容緩的質疑:
“伯爵,我很確定,有些事情您要是解決不了,到明年我們就得睡大街了。”
“艾弗斯,我也確信她更重要,快點,先告訴我女巫的事情。”
馬鑫看見,老管家的喉嚨滾動,張了張口,卻沒有說出話來。
他大概是在覺得自己是個瘋子。
但艾弗斯很快就按捺住這種沖動,松開手中的卷宗:
“伯爵……您很多時候都令人無法理喻,但既然您的語氣這么篤定,那我就先講講吧。”
“首先,從您離開起,伊娜琳就開始隨意出入白橋堡的每一個房間,您之前給她的頭銜挺管用的,沒人敢攔她。”
“后來她不胡鬧了,而是成天都躲在大書庫里不露面,偶爾會出去拿一些東西,這些東西包括但不限于羽毛、刀劍、石子、雞……她謹慎地避開了草叉。”
“大家都懷疑她在施展什么巫術,很是害怕,考慮到放著不管可能會造成更大的危害,我去和她當面對質過。”
“從我進入書庫的第一刻起,我就知道她為什么要把那里鎖起來,”艾弗斯轉過身,拾起掉落在門外走廊的箭:
“我沒猜錯的話,這支箭是她射出來,然后‘靜止’在空中,直到有人親手觸碰過才發射出去的,對嗎?”
馬鑫和歌利亞對視一眼,有些詫異地點了點頭。
艾弗斯抓緊箭支,靠近長桌:
“我進去時,大書庫也是同樣的景象:徽章,書本,草藥,玻璃瓶,地圖,水晶球——通通‘靜止’在空中,靜靜地懸浮著,直到有人用手碰過,這些東西才會砸下來。”
“伊娜琳就在它們之間。”
艾弗斯的聲音愈發急促:“伯爵,您絕對想不到……伊娜琳告訴我,在白橋堡之戰后,她的那種給蘋果延壽的能力有所長進。”
“原先的時候,她必須先路過某個地方,才能施加‘靜止’,而且只要有人路過,這種狀態就會立刻解除。”
“而現在,她可以隔空為物體施加‘靜止’,并且這種‘靜止’必須要人類肢體的直接觸碰才能解除。”
艾弗斯一口氣說完,將手中的箭丟到桌面,盯著伯爵的眼睛:“就像這支箭。”
“伊娜琳說她無法抑制使用這種能力的沖動,大書庫里懸浮的東西都是她自己先拋上去,然后隔空施加‘靜止’的產物。”
“這肯定需要保密,所以在您回來之前,我找到最可靠的守衛清理過大書庫,現在那副景象已經消失了。”
“本來我是想以后再告訴您的,畢竟要處理的事還有很多……對了,伊娜琳想使用這種能力的沖動沒有消失。”
“她經常去無人的角落,偷偷釋放這種魔力。”
“白橋堡里沒人的地方不多,您的書房就算一個,她會經常來這里釋放。”
“這就是您走之后,有關女巫的一切不尋常事情,現在是不是能……”
艾弗斯又要攤開他的卷宗,伯爵制止了他。
歌利亞躍上馬鑫的肩膀,對著耳朵道:
“我跟您講過,女巫的能力總是偏邪門一些的。”
偏邪門一些,但或許有用。
馬鑫扭頭看向艾弗斯:
“艾弗斯,剛才在我的房間里,她射了一箭,大喊一聲‘靜止’,就暈了過去,這就是她所謂的釋放?”
“伯爵……大概是她太心急了,一般情況下她不會暈倒,除非施展‘靜止’的對象超出她的能力。”
“伊娜琳以前昏倒過?”
“就在上次白橋堡想站起來,她想阻止的時候。”
也就是說,只要方法得當,伊娜琳就可以持續不斷地施展‘靜止’。
馬鑫點了點頭,倘若這樣的話,伊娜琳的新能力完全可以在不遠的將來發揮作用。
用來給貴族們……轟轟烈烈。
不過她現在還在地牢里。馬鑫想了想,對著歌利亞發問:
“伊娜琳昏迷過去多久了?”
“三個多小時吧,伯爵,不過在地牢里,她可能已經凍醒了。”
馬鑫點了點頭,托起圣騎士,向書房外走去。艾弗斯趕忙抓起卷宗,試著攔住他:
“您要去哪?”
“去看看伊娜琳,讓她給我一個解釋,關于為什么朝我射箭的解釋。”
“可現在真的有很多事……”
艾弗斯沒能攔住伯爵,后者的聲音再一次漸行漸遠:
“那就等我回來再解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