侍衛架車行進,城堡的輪廓愈發清晰,海浪拍擊懸崖的聲音隱約傳來。
“伯爵,那要看是在什么地方,倘若道路開辟在不可通行的地貌上,那就只能維持很小一會。”
“就以剛才的森林為例,假如那段路上有幾十個人,你能維持多久?”
“這片森林,呃,雖然會很累,但只要我在附近就能一直維持,直到困了為止。”
好現實的理由。馬鑫想了想,將圣騎士放在身畔:
“這種‘暢行無阻’真的很強。”
圣騎士操控著小馬,跳上伯爵的肩膀:
“那當然了,不要小瞧『神啟』者!我剛受神啟的時候是在戰場,當時黃金戟直接從天上落到手里,甲胄憑空從體內生長出來,身高更是竄到足足三米!”
“當時我還沒反應過來,只記得對面那個騎士看了我一眼,也竄了。”
馬鑫繃住面容,向窗外望去,避免給自己本就不多的功德再減一筆。
陽光明媚,風景宜人,他的心情也相當愉悅。歌利亞這種暢通無阻的能力不僅能在未來的戰爭中提供便利,而且還能在把貴族們一網打盡的行動里派上用場。
當然,只有這些還不夠……伯爵扶起身子,聽著歌利亞胡亂吹牛,突然想到自己麾下的另一位『神啟』者,伊娜琳。
和圣騎士一比,她給蘋果延壽的能力簡直弱的可憐。
“每一個神啟者都這么強?”
“不是的,伯爵,和男性相比,女性的能力就偏弱偏次偏邪門一些,這也間接導致她們不太受歡迎。”
確實,伊娜琳的能力在和平時期還算強悍,但在戰時真沒什么用。
不過這還是不可理喻。馬鑫想了想,將圣騎士從肩膀薅下來的同時,承受他悲哀的抗議:
“伯爵,自從離開白橋堡,我就沒有一天開心過。”
確定對方只是在裝可憐后。馬鑫笑了笑,從旁邊拎起一顆棗:
“歌利亞,你對女巫怎么看?”
“啊……怎么又說這事,真是個沉重的話題,伯爵,我早就說過,她們都很不幸,自受到『神啟』的那一天開始就要遭受追殺。”
“就因為她們太弱?”
歌利亞瞅準時機,奪走那顆棗,喂給翹首以盼的托雷特:
“伯爵,弱小只是一部分原因,‘殺害女巫習慣法’的誕生主要還是因為一個古代法師的預言。”
“在古代至高王面前,他預言到,‘在他最勇敢騎士的見證下,德蘭最后的王死于女巫。’”從此就有了這條習慣法。”
“那時的至高王真信了?”
“肯定信了,周圍的國家中只有德蘭如此的排斥女巫。”
于是這種錯誤就一代代地傳承下來。伯爵點了點頭,未待他答話,身體突然傳來略微的震動感,同時不受控制地前傾。
窗外本就非常緩慢的景色徹底停滯。歌利亞操控小馬躍至窗檻,朝前看去。
馬車已經抵達了白橋堡。
沒人值守,但積雪堆積在道旁,城門也算得上整潔。駕車的侍衛放下韁繩,起身對準城墻吼道:
“開門!伯爵的座駕!”
白橋堡中傳來一點騷動,似乎有人在吼些什么,不過馬鑫沒能聽清。不過很快,隨著一陣奇怪的金屬摩擦聲,深棕色的城門緩緩讓開,幾個衛兵出現在后面。
“慢著,我要下來。”
路上收到的信件里表明,白橋堡近期發生過不尋常的事。
馬鑫想親自巡視一下,而不是坐在書房里等待艾弗斯的匯報。
侍衛扯住韁繩,伯爵踩上硬邦邦的泥土,撐起快要顛散架的骨頭,往里走去。
作為一座中等規模的城堡,白橋堡很大程度上沿用古安諾帝國的風格,即主建筑高大宏偉,附屬建筑低矮結實,連綿一片,遠遠看去就像是矮人們擁簇著國王。
現在,它還飾以低聲交談的衛兵,堆放在旁的刀劍,壓蓋細雪的馬槽……和離開前相比,這里的一切都煥然一新。
說明領導這里的人做的很好,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發展。
馬鑫在城堡中隨意地走動,嚇得眾人趕忙做出沒有打小差的認真姿態——因為他們真的沒有打小差。
突然,他在存放武器的木架旁站定,隨后抽出一桿從未見過的長槍,試著戳了戳后,向旁邊的士兵發問:
“這些武器是哪里來的?”
“額,伯爵,”衛兵有些緊張,他繃緊了身子,“應該都是一個多月前繳獲的,就是白橋堡之戰的勝利品。”
“就這樣隨意地放在這里?”
刀劍并不便宜,先前給征召老農們列裝鐵制草叉都搬空了白橋堡的金庫。
“我們也不想這樣,伯爵!但那個女巫經常一個人去武備庫,鬼知道她在施展什么巫術。我們實在害怕,有些戰利品就干脆沒搬進去。”
“你們認得她?”
“當然,伯爵,那些被俘的諾維斯人告訴我們,就是因為這個女巫,他們在城外駐扎的時候一晚上要死……”
這話簡直聽得他耳朵起繭子了。馬鑫擺了擺手,示意士兵停下。
盡管他已經為伊娜琳正名,但數代人積累下的成見不會一日消除,在可預見的未來,女巫仍然是被人畏懼的存在。
鬼知道她做了些什么……我還得收拾這些爛攤子。
馬鑫嘆了口氣,擺了擺手道:
“歌利亞,隨我過來。”
二人穿越靶場,推開窄小的側門,就著盤旋的樓梯拾級而上,忽視周圍那些明顯多出了幾個人的油畫,行進在城堡的走廊里。
歌利亞縱馬躍到伯爵的肩上:
“您要去干嘛?”
“去我的書房看看,看看伊娜琳趁我不在干了什么壞事。”
“您就這么確定她在那?”
“我不知道,但艾弗斯經常在那里辦公,他應該知道伊娜琳的動向。”
“就只有這些?”
“就只有這些。”
“我不信,您這種混蛋就應該一天到晚想著如何顛覆王國、推翻教會和吊死除自己以外的所有貴族,這一切都還要建立在壓榨農民的基礎上。”
你太聰明了。馬鑫不自覺地笑笑,沒有答話,在書房緊閉的門前站定。
這里有厚實的地毯和沉重的長桌,漂亮的燭臺,奢華的靠椅……如果運氣好的話,他現在推門進去還能看見艾弗斯。
吱呀一聲,門開了。
和馬鑫預想中的差不多,內飾依舊是如此的奢華,壁爐噼啪作響,只不過想象中的老管家變成了伊娜琳。
如果是這樣也就算了,一個女巫出現在自己的書房也不算太奇怪……但現在不同,對方的手中拿著弓。
弓拉的很滿,鋒銳的箭尖對準門口,對準剛剛推門進來的伯爵。
馬鑫頭皮發麻,直直地定在原地。
伊娜琳也很慌張,她似乎沒有惡意,但手中的弓卻異常精確地對準伯爵,拉弦的兩指鬼使神差地一松——
箭射出了。
“靜止!”
伊娜琳顫抖地喊出聲來,一剎那,原本如同離弦之箭的箭不合常理地懸停在半空中,就像手機里的視頻被生生按下暫停鍵。
看著一直站在原地、未曾試圖躲閃的伯爵,伊娜琳蒼白的臉上露出笑容,嘴唇微微翕動,似乎想說些什么。
然后兩腿一蹬,昏死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