發掘有兩人已然掉隊的奔，不敢再有絲毫的掉以輕心，生怕自己一個不慎直接跌落馬下。

他可是沖鋒在首位，身后便是錚錚鐵蹄！

奔收攏心神，擯棄腦海中的一切雜念，攥緊手中韁繩，一心觀察前方。

“第二個箭靶轉眼就到，看看這群小子如何抉擇罷?！泵商褫p輕踢起腳尖的石子，饒有興趣地點評道。

始皇帝在世時，蒙家雖押寶扶蘇，也僅僅是看好這位溫良敦厚的長子，君臣界限涇渭分明。

如今二人已然結下深厚的革命友誼，蒙恬既是臣子，亦是袍澤，偶爾造次的舉動自是不足掛齒。

“我看到那小子了！”扶蘇的關注點顯然與蒙恬不在一塊，指著遠處形單影只的削瘦少年，“他牽著我的馬兒?！?

循著扶蘇手指的方向望去，蒙恬會心一笑，還能是誰？

正是在斥候營拔得頭籌的公士……簪裊竹。

那位對竹頗為欣賞的軍法吏離開后，第一時間便將賭斗的來龍去脈詳細上報。

而大嘴巴的白柱在茶余飯后大肆宣揚，什么才華橫溢的神射手、義薄云天的袍澤種種夸張離譜的褒獎從他嘴巴里涌出，不少士卒對主人翁竹頗感興趣。

畢竟，誰不希望戰場上自己的背后是能夠信賴的兄弟呢？

一來二去，竹的爵位便連跳兩級，躍遷至第三級簪裊爵位。

蒙恬定睛一看，少年手里牽的馬匹非常眼熟，油光發亮的黑色毛發在陽光下熠熠生輝，“最喜愛的駿馬也牽出來試驗，你可是下血本咯！”

“那是自然，我從來不打無準備之仗！”扶蘇面帶笑意，揮了揮拳。

“那邊似乎也分出勝負了！”

只見五位騎手即將沖過第三個箭靶，直奔終點而去。

奔頗為猶疑，這第三箭究竟放不放呢?

全神貫注地御馬耗費大量氣力，他大口大口喘息著，口腔黏糊糊的，心臟擂鼓般瘋狂跳躍。

不管了，拼一把！

奔費力地從背后勾出箭矢，額頭上豆大的汗珠隨風飄落，他咬緊牙關，艱難地舉起短弓，一箭射出。

其他跟隨者也競相效仿，竭力射出第三支箭。

這次脫靶的騎手更多了……

無人在意是否射中，所有人都如奔一般強弩之末。

他們狠狠地拽住馬鬃，酸脹無比的大腿無力勾著馬腹，奮力向最終點沖去。

這是大秦騎兵的榮耀與堅持。

縱然只是一次軍中比試，亦要竭盡全力，捍衛大秦的赫赫軍威！

甘冒矢石，馳騖四方！

扶蘇頗為動容，心下默默思考，“如此這般血性，是經歷過何等絕望，才在日后漸漸沉淪，被霸王坑殺剿滅呢？”

一匹匹駿馬跨越終點，低下頭顱吐著呼吸。

扶蘇猜錯了，奔雖然在大部分路途中都沖在第一，可最后一程疲態盡顯。

躲在他身后借風而行的騎手較好地保留體力，在距離終點五十余步時驟然反超，奪得首批騎手的頭名！

厚厚云層中，尖銳啼叫若有若無，斑駁影子迅捷地突破云層，向下俯沖，似乎在為勇士們喝彩。

……

“奔，第二名，三箭均命中箭靶！”

……

軍法吏確認再三，正式通傳五名騎手的名次。

雖未一舉奪魁，奔仍舊倚仗嫻熟本領在騎射方面表現不俗。各方面綜合下來，成績足以令眾人側目。

“首批比試到此完結，二三子請盡快簽字畫押，領取名次！”

早已駐足等待多時的竹聽罷也走上前去。

他被排在第二批的七人里，即將開始完成扶蘇交代的任務。

“此番篩選而出的騎手，實力雄厚、技法嫻熟，我雖有恩人寶馬輔助、利器相佐，亦難以出彩?！敝穸⒅砼砸槐娛孔洹?

那一條條黝黑的胳膊看上去甚至要比他的大腿還要壯碩，竹毫不懷疑，他甚至接不住這群牲口的全力一拳。

“恩人想必了解我的情況，卻仍然安排我來參加。足以見得，并不是指望我能在一眾精銳中脫穎而出?！?

雖然未曾接觸過馬術，機靈的竹卻也發現，其他馬匹并沒有裝配扶蘇給予的馬鞍與馬鐙。

心思百轉之下，他大致已然確定扶蘇此舉的目的。

竹用力扯了扯身上衣物，使其顯得稍微齊整些：“既然如此，盡力而為即可！”

軍法吏見眾人準備得差不多了，便例行檢查身份、講解規則。

“二三子，各就位！”

竹死死地盯著軍法吏手中令旗，只待落下便翻身上馬！

扶蘇二人見竹笨拙地騎上馬，吊在倒數二三的位置，相視一笑。

蒙恬服氣地開口：“恬算是信了，公子神通廣大?！?

“能有這般效果，已大大超過我的預期！立刻安排工匠集中生產，務必在對匈作戰前儲備到位！”扶蘇撫掌大笑，隨即下令道。

“唯！”蒙恬拱手領命。

竹并未想到扶蘇竟然屈尊前來觀看，他專心地拽著手中韁繩，效仿前方的騎手，將身子伏倒，盡可能減少風沙對自己的影響。

轉眼之間，箭靶便至。

毫無意外，速度不是特別快的竹借著馬鐙的支撐力，輕松命中。

“原來如此！”竹看著那些險象環生的騎手，不禁心下一喜。

縱然他們騎術過人，可沒有馬鐙與馬鞍的加持，在高速奔馳過程中依然難以掌握平衡，遠不如竹這般輕松。

竹心中充滿豪氣，自信地想到：“既然在速度與技巧上望塵莫及，那就比一比箭術罷！”

他的箭術，可是通過權威認證了的！

“嗖！”

第二支箭斜射而出，后發先至，率先命中箭靶。

站在高處的扶蘇笑得更燦爛了，此子定是個可造之才！

揚長避短，不外如是！

竹微瞇雙眼，他依稀看見第三個箭靶的位置，下意識地踏緊腳蹬，準備射出最后一箭。

此時，高空中忽然傳來一陣雄鷹的尖嘯聲，驚空遏云，響徹眾人耳旁。

竹也不例外，他連忙松開弓弦，扯著韁繩，逐漸落在隊伍最后。

“在那里！”竹昂起頭顱，偷偷觀察空中的痕跡。

只見那黑鷹奮力展開雙翅，逐漸降低高度，在低空中滑翔盤旋，似在窺探些什么。

竹估算著距離，瞅準時機猛地收緊韁繩，胯下寶馬霎那間人立而起。

天空中，金石相擊般尖銳的啼叫聲嘎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