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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鳳圖風波,針鋒初對

一盞浮香通四座,半壺沸水試人心。

茶煙輕繞風云局,杯中乾坤暗自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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黎明時分,沈府祠堂之內(nèi)再次燃起了三支高香,青煙裊裊,氣氛肅穆。族中各房頭領(lǐng),包括大房、二房、三房的當家主事之人,皆已齊聚于此。

沈如織一身素凈的衣裙,手執(zhí)那卷凝聚了她兩世心血的“落針玲瓏機”草圖,神色平靜地站在祠堂中央,開門見山道:“諸位叔伯長輩,沈家如今已到危急存亡之秋。想要保住祖宗基業(yè),重振門楣,便需破釜沉舟,行非常之舉。如織不才,設(shè)計出此新式織機,若能成功營造并推廣,必能為我沈家?guī)頂?shù)倍于以往的收益。只是,首批營造十臺樣機,約需眾籌白銀五千兩。如織懇請各房按股出資,待織機投產(chǎn)盈利之后,再依照所出股份分紅。”

長房的沈伯安聞言,發(fā)出一聲不屑的冷笑:“好大的口氣!一個小丫頭片子,憑一張不知所云的圖紙,就想讓我們各房拿出真金白銀來陪你胡鬧?萬一血本無歸,這個責任誰來承擔?”

沈如織并不與他爭辯,只是平靜地示意身旁的小桃,取過一只錦盒。小桃打開錦盒,里面赫然是一塊昨夜用簡易模型連夜趕織出來的試樣布料——那布面之上,梅影翻飛折迭,紋理清晰細密,手感更是比沈家舊有的云錦輕盈了至少三成,光澤也更為柔和。

眾人見了樣布,不由得交頭接耳,議論紛紛。心思活絡(luò)的二房沈仲康遲疑著問道:“侄女,若此新機真能織出如這般精妙的樣布,依你所言,其效率……當真能三日織出一匹上等云錦?”

沈如織微微頷首,語氣篤定:“若機匠熟練,工人配合得當,三日一匹,尚是保守估計。若諸位叔伯仍有疑慮,如織愿立下軍令狀——若三年之內(nèi),此機盈利未能達到預期投入的兩成,我沈如織愿自請凈身出族,永不踏入沈家門楣半步,亦絕不再提及柳家任何舊事!”

一句“凈身出族,永不提及柳家舊事”,如同一塊巨石投入平靜的湖面,激起千層浪花。在場的沈家族人無不動容。這賭注,太大了!

一直沉默不語的沈老夫人,終于用手中的龍頭拐杖在青石地磚上輕輕一點,發(fā)出一聲沉悶的聲響,仿佛一錘定音:“就依如織所言。沈家各房,按族中產(chǎn)業(yè)份額出資,不得有誤。老婆子也出一份私房,算是替這孩子,也替沈家的未來,賭上一把!”

午后,江南的驕陽炙烤著大地。醉春樓雅致的水閣之內(nèi),江山行正悠閑地擺弄著一套精巧的戲班木偶,臉上帶著他慣有的、玩世不恭的笑容,眉梢眼角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精明。

小桃腳步匆匆地趕來,將一卷用油紙包好的袖珍機芯草圖呈上。江山行接過,小心翼翼地展開,只看了一眼,臉上的笑容便愈發(fā)燦爛:“落針玲瓏機?蝶形飛梭?妙啊!當真是妙哉!這手筆,這巧思,頗有當年柳工部(柳致遠曾任工部官員)的風范,青出于藍呀!”

他將草圖重新仔細卷好,隨手折成一只小巧的紙舟,輕輕放入身旁水缸之中。只見那紙舟遇水之后,原本素白的紙面之上,竟?jié)u漸浮現(xiàn)出一個用特殊藥水繪制的暗紅色符號——那是一個在海外番商中流傳甚廣的秘密商會的行徽。

江山行看著那行徽,低聲自語,眼中閃爍著興奮的光芒:“看來,是時候給海門那邊相熟的幾位老朋友,備份一份厚禮,順便……替他們預定好頭等艙的船票了。”

那邊廂,織造局通判署衙之內(nèi),氣氛卻是一片陰沉。

容淮聽著手下幕僚的回報:派去夜探沈府的私兵非但未能成功奪取圖樣,反而盡數(shù)被擒,如今下落不明;而那份至關(guān)重要的“九龍摶云”貢緞圖樣,以及傳說中的柳家織法秘籍,依舊毫無線索。他氣得臉色鐵青,一掌拍在案上。

幕僚連忙勸道:“大人息怒。如今御史臺的顧昀似乎已插手此事,我等不宜再輕舉妄動,以免被他抓住把柄,反而不美。依下官之見,不若暫緩數(shù)日,待風聲稍過,再從長計議。”

容淮猛地合上折扇,在桌案上重重一敲,眼神陰鷙:“暫緩?本官若不能及時取得‘九龍摶云’圖稿,獻于京中那位貴人,如何能交代得過去?柳家的余孽一日不除,本官便一日寢食難安!沈家這丫頭,偏偏又在這個時候冒出頭來,處處與本官作對,真是豈有此理!”

他沉吟片刻,隨即從筆架上取過一支狼毫,飽蘸濃墨,在一張?zhí)刂频南灩{之上,以飛快的速度寫下了一封加急密信。寫畢,他將信紙仔細折好,用火漆封口,并在火漆之上,重重地蓋上了一個刻有“龍鳳合璧”圖案的私印——這是遠在皇城的某股隱秘勢力聯(lián)絡(luò)時專用的暗記。

容淮將密信交給心腹,冷冷吩咐道:“既然江南這邊束手束腳,那便請上面直接降下旨意,看她沈如織和那顧昀,還能如何猖狂!”

戌時,偏院的竹廊之下,夜蟲低鳴,燈火如豆,映著庭院中搖曳的竹影。

沈如織取出一份早已擬好的契書,遞到顧昀面前,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清冽:“這是‘落針玲瓏機’營造之法與特許經(jīng)營權(quán)的詳細卷宗。此物事關(guān)重大,需得有御史臺的官印監(jiān)證存檔,將來方能依法維權(quán),免受宵小覬覦仿冒。”

顧昀接過那份沉甸甸的卷宗,翻看了幾頁,上面不僅有織機的詳細圖樣、營造步驟,更有關(guān)于股份分配、利潤分成、技術(shù)保密等諸多條款,條理清晰,滴水不漏。他抬眸看向沈如織,聲音帶著一絲探究:“沈姑娘將如此機密之物交予本官,就不怕……我私下將其據(jù)為己有,或是以此為柄,要挾于你?”

“怕。”沈如織坦然一笑,月光下,她的眸子清澈如水,卻又深不見底,“但如織更相信,顧大人執(zhí)劍有鞘,行事自有準則,且……大人與柳家淵源匪淺,斷不會行此等卑劣之事。”她伸出纖纖玉指,輕輕點在契書末頁一處空白的署名欄上,含笑道:“此處尚有空白,如織以為,或可填上‘共持’二字,不知大人意下如何?”

顧昀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她的用意。她這是要將他也綁上沈家這條船,讓他成為這新式織機利益的共同持有人,如此一來,他便會更加盡心盡力地維護此事的周全。

他深深地看了沈如織一眼,這女子的心智與魄力,當真遠超常人。他不再猶豫,提起桌案上的狼毫筆,在那空白之處,筆力遒勁地落下兩個小楷——“共持”。

一枚御史臺的朱紅官印,重重地蓋在了契書的蠟封之上。紅燭吐焰,將兩人的身影拉長,也仿佛預示著一場即將席卷江南乃至天下的風暴,已悄然拉開了序幕。

“送走顧昀,沈如織并未立刻歇息。她從一個上鎖的紫檀木匣中,取出了一卷泛黃的圖樣——那正是‘九龍摶云’的完整織造圖譜。此圖乃是柳家不傳之秘,后輾轉(zhuǎn)落入沈家,工藝之繁復,要求之嚴苛,遠非尋常貢品可比。太后壽辰迫在眉睫,掌印府那邊雖暫時被她拿捏住,但若貢緞之事有任何差池,后果不堪設(shè)想。她必須盡快開始準備,從挑選最上等的蠶絲、金線,到尋找能駕馭此等復雜工藝的頂尖織工,每一環(huán)都不能有絲毫疏忽。”

深夜,江面之上霧氣氤氳,漁火零落如星。波光倒映出城南水月織坊火災過后那幾根焦黑的殘存桅桿,在夜色中顯得格外凄涼,如同織機上斷裂的殘敗經(jīng)緯。

沈如織一襲男裝,頭戴斗笠,立于一艘不起眼的烏篷船的船頭。

她已安排妥當,讓船家今夜便啟程——將第一臺試制成功的“落針玲瓏機”的核心零件,以及部分關(guān)鍵圖紙的副本,秘密送往位于京郊的一處隱秘廠房。那里,有她柳家當年留下的一些忠仆舊部,以及江山行早已聯(lián)絡(luò)好的能工巧匠。

夜風拂過她斗笠的紗幔,也吹動了她衣擺上那用特殊絲線繡出的“火焰紋”暗記,在微弱的月光下,折射出變幻的光澤。她撫著袖口,感受著那暗紋的凹凸,低聲自語,聲音輕得幾乎要被江風吹散:

“逆水行舟,不進則退。這一局,我沈如織,便是要徹底撕破這腐朽的舊錦,為沈家,也為柳家,織出一片全新的天地!”

船帆在夜風中獵獵作響,載著那嶄新的機輪與足以顛覆一個行業(yè)的野心,在朦朧的燭火引領(lǐng)下,緩緩駛向水霧彌漫、前途未卜的夜色彼岸。

子夜,郊外紙鳶嶺。

此地因山勢形似展翅欲飛的紙鳶而得名,平日里人跡罕至,此刻,山坳中一座不起眼的青磚小廠院內(nèi),卻是燈火通明,人聲鼎沸。

沈如織換上了一身便于活動的短褐勁裝,頭上簡單地束著烏巾,正與三名須發(fā)皆白、神情專注的老機匠圍在一架已初具雛形的金屬骨架織機前——那便是她耗費無數(shù)心血設(shè)計出的“落針玲瓏機”的第一臺試驗樣機。這三位老匠人,皆是當年柳家工坊的頂梁柱,柳家遭難后,輾轉(zhuǎn)流落,后被江山行暗中尋訪到,如今正全心全意地協(xié)助沈如織。

隨著沈如織一聲聲清晰果斷的號令下達,一名老機匠深吸一口氣,穩(wěn)穩(wěn)地踏下了織機一側(cè)的腳踏樁,只聽機括發(fā)出一連串清脆而富有節(jié)奏的“噠噠”連響。經(jīng)線與緯線在梭口間巧妙地翻飛交錯,如同被賦予了生命一般,在燈火下折射出令人目眩的光澤。短短不過五六息的工夫,一幅約莫二尺見方的樣布便已從出布口緩緩吐出。提花蝶針校準完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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