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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牡丹亭下,舊夢新痕

這一切,都如同籠罩在長安初雪中的迷霧,等待著沈如織去一一揭開。

杏園初雪,一詩一繡,“錦瑟”之名,宛如在平靜的長安文壇投入一顆玲瓏玉石,激起的漣漪迅速蕩漾開來。她那清雅雋永的《初雪尋梅》與巧奪天工、栩栩如生的“掌中百戲圖”立體繡品,都成為了人們茶余飯后津津樂道的話題。一時間,這位來自江南,才情與繡藝皆深不可測的神秘女子,成為了京城社交圈中一個備受矚目,也引人深深探究的新焦點(diǎn)。

沈如織卻并未趁此熱度頻頻亮相于各種文會雅集,反而愈發(fā)深居簡出。她深知“名”之一字,既是榮耀,亦可能成為利刃。在京城這潭深不見底的渾水中,過早地將所有底牌暴露在聚光燈下,只會引來不必要的麻煩和更深的忌憚。她選擇將大部分時間都投入到對柳家殘存繡譜的鉆研和改良之中,同時通過柳福和小桃,小心翼翼地收集著關(guān)于仇敵的蛛絲馬跡,耐心積蓄力量,等待著合適的時機(jī)。她婉拒了大部分不必要的應(yīng)酬與拜訪,只選擇性地與柳宗元學(xué)士等幾位德高望重的文壇前輩保持著淡雅的往來,偶爾探討詩文,交流心得,在潛移默化中提升自己的文學(xué)素養(yǎng),也悄然拓展著在京城的人脈網(wǎng)絡(luò)。

這一日,秋意已深,梧桐葉落,長安城中處處透著幾分蕭瑟。柳宗元學(xué)士府上派人送來請柬,言道為慶賀即將到來的重陽佳節(jié),特意從江南請來了當(dāng)下最負(fù)盛名的昆曲戲班——“霓裳班”,在府中舉辦堂會,盛情邀請“錦瑟姑娘”過府一敘,共賞這難得一聞的江南雅音。

接到請柬,沈如織的心湖不由得泛起一絲難以言喻的波瀾。昆曲……這個承載了她柳清婉前世太多血淚與悲歡的藝術(shù)形式,每一次的接觸,都會讓她那顆早已被仇恨冰封的心,不受控制地泛起陣陣漣漪。她想起了江南漱玉樓的那一夜,想起了那出讓她情難自禁的《牡丹亭·游園驚夢》,也想起了那個突然出現(xiàn)、眼神莫測高深的李墨軒。

柳學(xué)士的邀請,她不好推辭。更重要的是,她也想看看,這名滿京華、據(jù)說連宮中貴妃都曾傳召過的“霓裳班”,究竟有何過人之處?京城的昆曲演繹,與她記憶中的江南韻味,又有哪些不同?這或許也是一個觀察京城上層社交生態(tài),收集情報(bào)的良機(jī)。

演出當(dāng)日,沈如織依舊是一身素凈雅致的湖水色衣裙,發(fā)髻上僅簪一支碧玉梅花簪,不施粉黛,卻更顯清麗脫俗。她提前來到了柳學(xué)士府上,與柳宗元寒暄片刻。柳學(xué)士對她愈發(fā)賞識,言談間不乏對她詩才與繡藝的贊嘆,亦似有若無地再次探問其家學(xué)淵源,沈如織皆巧妙應(yīng)對,滴水不漏。

堂會設(shè)在柳府后花園的水榭戲臺,四周早已布置得雅致非常,賓客也多是柳學(xué)士的至交好友,皆是當(dāng)朝頗有名望、平日里難得一見的文臣雅士或隱逸名流。柳學(xué)士特意將“錦瑟”安排在緊鄰戲臺的雅座,視野極佳。

戲臺早已布置妥當(dāng),描金繪彩,燈火通明。不多時,絲竹管弦之聲悠揚(yáng)響起,婉轉(zhuǎn)的笛聲如泣如訴,瞬間便將人帶入了那如夢似幻的昆曲意境之中。霓裳班的演出,正式開始。

今日演出的,依然是那出經(jīng)典的《牡丹亭》。只是霓裳班的演繹,在唱腔與身段上,似乎更多了幾分北方的蒼勁與頓挫,與其說柔婉,不如說清麗中帶著風(fēng)骨,與沈如織記憶中江南昆曲的極致細(xì)膩略有不同,卻也別有一番韻味。

當(dāng)扮演杜麗娘的花旦——據(jù)聞是霓裳班近年來最受追捧的新秀,藝名“冷香凝”——身著一襲淡雅的藕荷色羅衫,水袖輕舒,唱起那段熟悉的【皂羅袍】時:“原來姹紫嫣紅開遍,似這般都付與斷井頹垣。良辰美景奈何天,賞心樂事誰家院……”沈如織的心再次被深深觸動。

同樣的詞,同樣的曲,卻因不同的演繹者,帶給她不同的感受。江南的杜麗娘,溫婉哀愁,如春雨般細(xì)膩;而眼前這位“冷香凝”所演繹的杜麗娘,則在哀婉之中,更多了幾分不甘與決絕,那眼神中的幽怨與抗?fàn)?,竟與她柳清婉當(dāng)年被逐出家門、流落街頭時的心境有幾分驚人的暗合。

【前世記憶片段·春風(fēng)得意樓的柳依依】

剎那間,前塵往事如潮水般涌上心頭。她仿佛又回到了長安“春風(fēng)得意樓”那方小小的戲臺上,化身為那個名叫“柳依依”的昆曲名伶?;椟S的燭光下,她眼波流轉(zhuǎn),聲情并茂地唱著:“沒亂里春情難遣,驀地里懷人幽怨。則為俺生小嬋娟,揀名門一例、一例里神仙眷……”

家破人亡,流落風(fēng)塵,是昆曲收留了她,也給了她一個茍延殘喘的身份。她唱著杜麗娘的傷春與尋夢,心中卻在滴著自己的血,訴說著自己的冤。那時的她,何嘗不是困在一方小小的戲臺之上,做著一個遙不可及的復(fù)仇之夢?她記得,臺下總有一個角落,坐著一位沉默的年輕公子,每一次,他都會靜靜地聽完整場,然后留下一錠不菲的銀子悄然離去……那份若有若無的“知音”之感,曾是她黑暗中的一絲微光……

【記憶片段結(jié)束】

一曲未罷,沈如織已是眼眶微濕,心中百感交集。她連忙垂下眼瞼,深吸一口氣,強(qiáng)自按捺住翻涌的情緒,端起茶杯,想要借著品茶的動作掩飾自己的失態(tài)。

就在她凝神聽曲,前塵往事在心頭翻涌之際,一個熟悉的身影悄然在她身旁的空位坐下,帶著一股清冽的墨香。

“錦瑟姑娘,又見面了。看來你我,與這《牡丹亭》,確是有不解之緣?!睖貪櫲缬竦穆曇粼诙系偷晚懫穑瑤е唤z若有若無的笑意。

沈如織不必回頭,也知道來人是誰。她微微側(cè)過臉,只見李墨軒正含笑望著她,手中依舊是那柄不離身的玉骨折扇,眼神中卻帶著幾分比往日更深的探究與……一絲難以言喻的了然。

“李公子也來了?!鄙蛉缈椀攸c(diǎn)了點(diǎn)頭,算是打過招呼。她心中有些訝異,柳學(xué)士的私家堂會,李墨軒竟也是座上賓?看來他與柳學(xué)士的交情,比她想象中還要深厚。這份“不期而遇”,究竟是巧合,還是……刻意為之?

李墨軒似乎并未在意她的疏離,目光投向戲臺,輕聲道:“霓裳班的這位冷香凝姑娘,乃是班主柳月娘的親傳弟子。她所演繹的杜麗娘,于哀婉之中見風(fēng)骨,于纏綿之處顯堅(jiān)韌,倒是別有一番韻味,與江南常見的演繹不盡相同。只是……”他話鋒一轉(zhuǎn),看向沈如織,眼神深邃,“墨軒總覺得,冷姑娘的杜麗娘,雖技藝精湛,卻似乎……少了一縷真正從魂靈深處透出的悲與執(zhí)。不像某些人,無需刻意演繹,那份情便已融入骨血,聞?wù)邤嗄c?!?

他這話意有所指,沈如織心中一凜,面上卻不動聲色:“李公子對昆曲的見解,總是這般獨(dú)到深刻?!?

一折《驚夢》演罷,賓主稍作歇息,品茗閑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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