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牢友”的再三勸阻引起了鐘古的警惕,似乎鐘升也說過類似的話,再加上之前那種奇怪的被鎖定的感覺,鐘古聯想到了一樣東西。
神秘之物“種族毀滅器”!
“就算你要去走他們的路,也得離開教廷再說。”
“教廷怎么了?”
愈是靠近愈是不理解,鐘古曾經天真的以為獵魔院學到的就是全部,但這幾天的經歷,卻又將過往的一切認知給徹底打翻了,甚至在時刻刷新著鐘古的認知。
“沒什么。現在還在嘗試追尋他們道路的人,大概都沒什么好下場,至少你沒了我可能根本不知道,甚至可能連今晚上關于你的記憶都會消失。”
“你怎么知道這么多?你是不是知道些什么?”鐘古抓上“牢友”的臂膀,卻被對方一揮手掀翻到了地上。
牢房的土混合著排泄物的臭氣涌入鐘古的身體,“牢友”比他想象的還要強壯,這一下直接讓鐘古摔了個“狗啃泥”。
已經不知道這一晚上他問了多少問題,但他卻沒有得到任何有意義的答案,甚至還沾了一身臭,羞憤、迷茫,以及孩子氣,一同涌上大腦,讓這位二十三歲的青年紅了眼。
“不過是運氣好撿到他們傳承的傻子罷了,你連明天都活不過去,竟然還有這么多的問題?說真的,生你的人就該被魔獸當零嘴吃掉。他們生下你這種懦弱的廢物,不僅沒有教養,就算死還要浪費教廷的信仰之力。”
鐘古的粗暴讓“牢友”生氣無比,他訝異于鐘古的不識趣和不自量力,也對這小子的弱小感到了驚訝。
這家伙,真的就只是一個弱到爆炸的人類,什么人會把他送進教廷百分之百死亡率的異端牢里面?
死一般的沉默中,是紅眼的鐘古。
他不在乎了,什么都不在乎了。
狗屁的鐘升,狗屁的種族毀滅器,狗屁的異端牢,狗屁的行商,還有狗屁的魔物。
他死了全家,稀里糊涂被送進了大牢,連一天都活不下去,他只是接觸了先祖留下的知識,想要改變自己的命運,想要真正掌控力量,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命運卻連一點的溫柔都不想給他,就像對面那個精靈說的一樣,他弱得可憐。
情緒的驅使下,魔力順著精神力模型進入思維空間,簡單的魔力飛彈只需要五個精神力節點,甚至連巫術公式都不需要提供。
在種族毀滅器抹殺鐘古之前,鐘古要證明自己不是個廢物。
高達十六點的精神力,在巫師學徒階段是真正意義上的大殺器,修習冥想法的基礎精神力是十點,而精神力越高,在學徒期間所能動用的魔力便越多。
在自然界,情緒永遠是突破極限最快的手段,這是基礎的知識。
一般的學徒往往需要十天半個月才能把精神力模型整合變成魔源,再過上相當長的一段時間才能夠釋放戲法。
而鐘古不一樣,他被算計了。
雖然第一次直接釋放戲法的行為是非常魯莽的,不過鐘古的精神力數值很高,還有鐘升記憶打底,他的思維空間比一般人堅固。借由身體本能進行的魔源構建,會快速許多,缺點包括人會死掉、廢掉、傻掉。
但只要成功了,就無傷大雅。
“你瘋了嗎?”
“牢友”搓出一個光盾躲在盾后,不到兩秒他徒手搓的光盾就被猛烈的火力給打得粉碎。
一點精神力能夠撬動的魔力量為10,根據冥想法的復雜和高級程度會有所波動,而黑白四象冥想法并不高級,鐘古目前的最終魔力上限是180,超過這個量就會昏迷。魔力飛彈的魔力消耗量在5~20,依據戲法模型的高級程度波動,如果鐘古沒有研究過戲法僅憑魔力生物的本能釋放的話,他只能使用9個魔力飛彈左右,差不多能單刷4個成年男子。
但屋漏偏逢連夜雨,鐘古開啟了自己的天賦能力“超算”,這個狀態下他能夠適當截取先祖鐘升的記憶,這導致了他的戲法“魔力飛彈”并不是原始版本。
而是巫師界最頂尖的、最完善的版本,畢竟巫師界熱衷于造福學徒的就鐘升一個。
所以鐘古魔力飛彈的上限是180/5,答案是三十六個。
在小小的牢房里面,偶遇機槍射手,拼盡全力無法戰勝。
此正是精靈伊蓮的境遇。
“停下!”
伊蓮沒有得到回應,回應他的只有光盾破碎的聲音,這已經是被打碎飛彈的第三面盾了,伊蓮不是正統精靈,沒有接受過高級的魔法教育,也沒有繼承精靈一族的血脈記憶,血脈能力也就繼承了兩個,“安寧力場”和“守護光盾”。
但血脈能力是有上限的,充其量用四次,而那個該死的人類愈發熟練了,打破第一面盾用了6發飛彈,第二面用了4發,第三面只是3發就碎掉了。
伊蓮知道一些關于巫師的秘聞,所以他清楚精神力與魔力的轉換關系,這個人類第一次爆發就能打出十三發,百分百還有余力,鬼知道他的初始精神力數值是多少,如果是一個過于絕望的數值,伊蓮就只有死掉了。
魔力飛彈和箭矢不同,箭矢只是穿個眼,魔力飛彈可是實打實造成大面積的腐蝕傷害,精靈也就只是比人類皮實那么一點點,更何況伊蓮不是純血的。
死亡的威逼下,伊蓮也放棄了精靈的高傲,選擇使用他從人類世界學來的高級技巧。
“巫師大人我錯了!求求你放過我吧!我不是故意要罵您的!”
雙膝跪地,雙手合十放于鼻尖,標準的跪倒求饒姿態。
效果立竿見影,鐘古不出意外的宕機了。
不是魔力耗盡,也不是消氣了,只是突然從“超算”狀態被卡出來,并且接受到了一堆奇怪且大量的信息。
時間回到霍克運送鐘古到莫茵蒂特前,得益于霍克的疑心,這位行商跑去檢查了獅子萊茵留下的腳印,然后被鐘升的意識下了迷障,鐘古的威脅一下子上升到了頂級,成為了必須動用各種手段扔進教廷“審魔”的存在。
而鐘升的意識,又跟著獅子萊茵來到了格林洛沃的外圍,以下是先祖大人和獅子萊茵的對話:
“巫師大人!格林洛沃到了!要進去嗎?”
“暫時不用。嘖,現在的人類疆土已經這么小了嗎,攀山陸獅逛一圈都要不了幾天。”
“巫師大人是要幫助人類嗎?”
“沒有啊?跟我有什么關系。對了,問你個問題嗷。”
“巫師大人請說!”
“如果你有某一位和你很像,但是非常笨、非常蠢的后代,你要怎么辦?”
“吃掉啊,后代隨時都能有的,劣質個體就算離開我了也只會被殺掉,不如直接吃掉來得好!”
萊茵的回答過于直白讓鐘升有點無語,但一想到鐘古那副爛泥扶不上墻的鬼樣子他又確實有點想這么干。
“不,我是說他有可能是我的血脈里面的最后一個了,而我可能已經沒有能力再繼續走下去了,該如何很好的幫助他。”
“是那個人類嗎?巫師對不起,我不應該吃掉他的——同伴的!”萊茵理解不了人類錯綜復雜的關系,只能憋出同伴這個詞來,在它看來,同族只有同伴和非同伴這兩個概念。
“你真是,一頭聰明的獅子呢。”鐘升有億點無語,但是沒有同對方計較。
“你也知道不該吃啊。也怪不了你,怪我沒有替這些小家伙想周到。對了!你說系統怎么樣?”
“系——統?”一個生造的詞語,像是獨屬于巫師們的高級術語,不過萊茵的血脈字典里面卻沒有這個詞語,好像巫師界也沒有這個詞語。
“是巫師大人創造的嗎?”
“算——是吧,畢竟這天底下的眾生啊,都是憑本能行事的。”
“那——這個系統?是什么東西?有什么用呢?”
“基于命運和龐大知識體系構建的指令和信息解析系統,綜合當前境況進行復雜運算,為用戶提供行為準則、行為驅動。同時以大數據為基底,構建實時的信息服務器。”
饒是鐘升和萊茵的交流是在意識中進行的,都有點把萊茵給干迷糊了,這一連串的東西,確實有點太“巫師化”了。
“不懂。”
“不懂沒關系,你是聰明獅嘛。到時候給你也整一個,這東西雖然現在構造起來有點難度,但我好歹也是學過煉金術的人,搞點煉金道具不是手到擒來嘛!”
“也?”
“別打岔!巫師大人要工作了!按照原定計劃進城!”
視角回到現在,結合鐘升知識底蘊和超前認知構造的全新產品——系統!堂堂登場!
“聰明獅系統,版權所屬晚鐘教堂鐘升,盜用必究?”
龐雜的信息流沖擊著鐘古的大腦,雖然早有察覺,但鐘古還是沒有防得住同樣的戲碼上演,他只能念出這詭異的一句話,然后就倒地不起了。
不談鐘古,伊蓮現在有億點點無語,他好像那路邊的一條野狗,被人逗了一下,本來只是嚎了那么一聲,就被人逮著踢了兩條街,正當自己趴在地上準備“嗚嗚求饒”時,該死的“瘋人”暈過去了。
我是誰?我在哪兒?我要干什么?
活了兩千年的伊蓮,頭一次有了被命運打至跪地、迫成星怒的痛苦。
“巫師大人,我…我…我受不了了!”小樓大的獅子在野地里翻滾著,抓撓著自己的腦袋,想要把腦漿子都掏出來,但知識注入的痛苦卻不會因為自殘的行為而緩解,只是痛上加痛而已。
月光下,一道模糊的白影躺在石子路邊,看著不遠處的大貓翻騰,愜意得很。
“天將降大任于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勞其筋骨,餓其體膚。不要覺得痛,我還覺得虧呢。”
“巫師…大…人…”萊茵一口咬向鐘升,卻只是啃了一嘴的石子兒和泥巴,連鐘升的分毫都沒有傷到。
“海格萊諾之眼、古鐘明影、真知服務器、蒼穹之盛、高戈爾縫線術,這么多的高級術法給你揉成這么個系統。要是巫師時代,把這‘系統’往你身上用,高低得引起個諸界之戰。也就現在巫師們死絕了,這種好事才能輪到你,小獅子,好好感受吧。這次我就當你是不小心了,可沒有第二次了。”鐘升撫摸著萊茵的鬃毛,像是月下迷蒙的藝術畫,令人神往無比。
但鐘升那摸不到實處的撫摸,卻讓萊茵感受到了徹骨的寒意。
“感謝……巫師…大人!”
“慢點兒,別咬到舌頭了。”
“再咬我手我給你下巴卸了!”比起鐘升和大貓的相處,鐘古這邊就不怎么美好了。
伊蓮的膝枕并不香軟,反而充斥著牢房里的怪味,和某種長期不洗澡形成的厚實結痂,當然兩千年沒洗澡的半精靈伊蓮并不嫌棄鐘古。
但溝槽的鐘古睡著了還特喵咬人,這就有點過分了。
伊蓮真的很想給這張懦夫臉來上幾拳,但想到剛剛自己也是隨手把這個懦夫一掀就差點兒被轟殺成渣,伊蓮便生生忍住了自己的沖動。
早就應該知道能跟伊蓮自己關到一個牢房的都不是等閑之輩,伊蓮現在就是很后悔,非常的后悔。
修煉冥想法、引動魔力、使用戲法,這三項任何一項在當今都是絕對不可能實現的事。
伊蓮出生不到十年,便了解到了“巫師”的存在,這一強橫的生物群以無敵的姿態統御了諸多世界無數日月,而后又在極短的時間內從大眾的眼中消失,可以說是充滿了傳奇的色彩。
在因為血脈不純被趕出精靈族群之前,伊蓮就窺見了巫師世界強大的一角。
該如何形容呢?
無法形容。
伊蓮不知道,他尋找著巫師們的蹤跡,尋找著一切巫師們走過的痕跡,直到被趕出族群,直到流浪到人類世界。
直到來到這里,度過漫長的兩千年光陰之后,他見到了一個真正的、新生的巫師。
愈是知道便愈是失望,當夢想變的觸手可及,卻又無論如何伸不出手去觸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