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安羽趕到會所的時候，孟祈就在樓下等她。

“太太，陸總在樓上。”

沈安羽跟著孟祈上樓，推開包廂的門，陸行舟姿態慵懶地坐在主位，長腿自然交疊，襯衫袖子卷起一點，手里端著半杯紅酒漫不經心品著，指骨如玉，灼灼風流。

包廂里的那些人，都是富人圈子里的二世祖們，沈安羽沒有深交，也都彼此認識。家里破產后，她就遠離了這個圈子。

名利圈最擅長落井下石，曾經追捧你的人，也會在你人生低谷的時候不遺余力地踩你。

沈安羽第一反應被騙了，他現在的狀態連微熏都沒有，更別說喝醉。

沈安羽轉身要走，孟祈在一旁攔人，

“太太，今天這個局是陸總專門給你攢的，先聽聽再走嘛！”

陸行舟看到沈安羽進門，放下手里的杯子向她招手，

“過來！”

他臉上看不出情緒，沈安羽琢磨不透他讓她跑這一趟的目的，是會像包廂里的這些人一樣給她難堪，還是別的。

“三嫂來了？”

“三嫂要酒還是果汁？”

“把煙掐了，煙熏火燎的，三嫂哪受得了這個！”

包廂里的人今天格外熱情，不像是鴻門宴的樣子，倒更像受了某人的壓迫。

陸行舟又給了她個肯定的眼神，

“小羽，過來！”

他好久沒叫過她小羽了，最近都是喊她沈安羽。

沈安羽提步走過去，陸行舟長臂一勾把她放到腿上，動作自然又熟練，像是做過千百遍似的。

他手環過她的腰身，把玩著她手腕上的珠串，

“開始吧。”

孫連城聞聲撲通一聲就跪在沈安羽面前，

“陸太太，我從前不是個東西，說了對你不敬的話，請你相信我只是一時犯渾加上假酒喝得有點多，以后再也不敢了。

請陸太太原諒！”

沈安羽被嚇了一跳，她只知道名利圈弱肉強食，卻沒見過陸行舟把圈子里出了名的二世祖制得如此服貼。

前幾日婆婆還逼著她去給孫連城道歉，今天的孫連城像只被陸行舟馴服的狗。

沈安羽懵了下，沒吭聲。

孫連城三年前追過她，后來她和陸行舟領證后，陸行舟婚禮當場逃婚的事在圈子里傳開。孫連城短信騷擾過她，沈安羽報了警，因為沒有實質性的傷害，警察那邊只是警告教育，后面就沒什么交集了。

能把陸行舟氣到廢了他的程度，不用問就知道孫連城說的話有多難聽。

沈安羽了解陸行舟，他其實不屑于搞富二代家族壓制那一套，但惹了他，定會給對方個記憶深刻的教訓。

沈安羽沒發聲，包廂里的所有人都安靜下來，等著看戲。

宋知嶼先打破一室安靜，

“小羽妹妹沒說原諒，孫少這歉道得不夠心誠啊，是被逼的，不是發自內心的吧？”

宋知嶼是在孟祈那里聽到的小道消息，特意跑來看熱鬧的，完全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態度。

宋知嶼話罷，接著有人附議，

“是啊，連城兄你這歉道得沒讓三嫂滿意，你得磕一個。”

“這算道的哪門子歉，別說三嫂不滿意，我一個局外人都沒聽出任何誠意，誰知道大家今天散了，明天你會不會又口出狂言？”

“你那天不是說要學狗趴嗎，不如現在就學吧。”

……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說得孫連城心慌慌。

陸行舟耐心不多，聲音散漫問，

“你們孫家還打算告我嗎？”

孫連城頭搖得像撥浪鼓，

“不告，告什么告，大家都是朋友，不至于鬧得那么生分。”

陸行舟眼尾揚了揚，拖長尾調，

“我記得你媽去我家……”

孫連城忙接過話道，

“都是誤會，都是誤會，改日讓我媽帶上禮去上門道歉，前幾日是有些唐突了。”

陸行舟算是殺雞儆猴，今天在這些人面前教訓孫連城，往后這些人也不敢隨意欺負沈安羽。

他捏了捏沈安羽手臂上的軟肉，護著她的意思很明顯，

“要讓他起來嗎？”

沈安羽淺淺勾唇，見風使舵有什么好稀奇的。別說這些生意場上的人，就連家里的親戚都是嫌你窮，怕你富，人情冷暖，她早就看淡了。

爸爸剛出事的那幾天，她四處奔波求人，之前合作過的企業，公司的高層，爸爸生前的好友，沒一個肯站出來說話的。

比起幫沈家洗白，大家更期待的是鯨落萬物生。都在計算著自己的利益，在沈家落敗后分一杯羹。

唯有陸家給了她幫助，這份雪中送炭的恩情，沈安羽記在心里。

彼時，沈安羽心頭想的卻是爸爸被曝出挪用公款時，孫家第一個落水下石，把一份簽約合作主播的AB合同發出來，告沈家公司私底下更改工資成分，存在偷稅漏稅的問題。

上面查下來的時候，公司的相關部門負責人都成了啞巴，而那份合同上用的是沈父的私章。

沈安羽知道這里面一定有隱情，爸爸的私章從來不用拿作公用，他一向公私分明，更不會挪用賬上的錢。

這里面究竟有多少人在算計沈家，她不確定，但孫家肯定是占一份。

沈安羽回神，

“你我都是平輩，你這一跪，我覺得折壽又膈應。你心里很清楚，我和你們孫家的梁子不是道個歉就能了結的。很多賬不是不算，是沒到時候。”

孫連城恍了下神，抬眼看陸行舟，緩緩從地上站起來，開始左右開弓抽自己嘴巴，

“我這張臭嘴，不如抽爛了好，抽爛了就不會亂講話。”

沈安羽剛剛話沒說完，她又緩緩道，

“我爸爸生前很照顧你們孫家生意，有大單子都是先跟你們簽，你們孫家經濟危機的那次，我爸爸用自己私人賬戶的錢幫你家渡過危機。

但是，他在被人污蔑的時候，你孫家第一個落井下石。

你這么愛跪，不如去墓地，到我爸爸墳前去懺悔。”

孫連城停止動作，呆在原地。

生氣場上的人最講究氣運，去墓地跪一夜，挺晦氣的。

孫連城在圈子里是出了名的迷信，在那方面膽小如鼠。讓他去墓地跪一夜，比讓他在這些人面前學狗趴都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