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有的事，這只是我干活不小心弄的。”

春禾趕緊把手往后縮了縮，想藏起來。

師云婳不許她躲，看著那些傷痕，她的眼眶一下子就紅了。

“對不起。”這些日子，春禾跟著她吃太多苦了。

“照顧姑娘本就是奴婢的分內之事，奴婢沒事的。”

“瞎說，我讓你跟著我，是來享福的，可不是來受罪的。”

早在前世，春禾為了她慷慨赴死的時候，她對師云婳而言，就不再是丫鬟了。

她哽咽著向春禾承諾。

“明天，明天我就帶你出去招人去。”

“萬萬不可。現在大家都盯著您呢，您要是出門去，只怕又要惹人口舌了。”

“就算我不出去，這些口舌也少不了。”

只要師月憐還活著，她就不可能有安生日子！

師云婳站起來，撣掉身上的灰塵。

“嘴長在別人身上，讓他們說去，走，出門！”

師云婳帶著春禾走過大街小巷，來到一處破舊擁擠的小巷子。

巷子門口，還立著一個牌子：“紅街。”

傳聞，從紅街流過的水都是脂粉顏色的。

因為這里住著的都是秦樓楚館的青樓女子或者清倌人。

除此之外，還有一類人——花牙子。

花牙子就是專門為青樓網羅和培訓漂亮小姑娘的。

此處魚龍混雜，春禾眉頭緊皺：“姑娘，咱們來這種地方干什么？若是傳到老太太耳朵里，又該說您的不是了。”

“你不說，我不說，誰能知道。”

師云婳跨步走下馬車，頭也不回地跨進紅街。

如今瘟疫肆虐，紅街的生意也很冷清。

有居舍房門半開，幾個穿得十分“清涼”的女人，站在門口招客。

“真是不檢點。”春禾啐道。

“他們也是苦命人。”

前世師云婳也看不起這些人。

直到有個叫槿夏的傻姑娘，為了養她這個主子，開門攬客。

今天，她就是來帶這傻姑娘回家的。

師云婳記得，槿夏和她說過，她在很小的時候被賣到紅街，砸破了花牙子的頭才跑出來。

可惜那時候槿夏不愿意提起這段記憶。

師云婳只知道買她的花牙子姓李，其余的一概不知。

也不知道槿夏有沒有被賣進來，還是已經跑走了。

只能碰碰運氣了！

師云婳在一個寫著李宅二字的門庭前停了下來。

剛走近，就聽到鞭子落在皮肉上和女孩子的哭聲，間或混雜著幾聲不耐煩的咒罵。

“你個不長眼的東西，我讓你跑，讓你跑。”

“你想逼我接客，門都沒有！”

這聲音！

師云婳沒有絲毫猶豫，伸手推開李宅的門。

只見雪地里，跪著十幾個穿著單薄褻衣，身量矮小的小姑娘。

而跪在人群前面，正被打罵的小姑娘更慘。

她的褻衣被打破了，背上血淋淋的傷痕，看得人觸目驚心。

可即便她都疼出了冷汗，眼神依舊堅毅。

聽到師云婳他們的腳步聲，那正在打罵的褐衣婦人回頭看過來。

就這轉頭的空檔，那小姑娘抓住了機會，像一只雪豹一般彈跳起來，猛地朝著婦人的腰部撞去，然后立馬轉身跑開。

婦人拎起鞭子就要去追，被人攔住了。

“你誰啊，知道這里是什么地方嗎？再搗亂信不信我抽你。”

手心翻轉，師云婳亮出一錠銀子，夫人的態度立馬來了個大轉彎。

“不知道貴客登門拜訪，有何貴干？”

師云婳指著那個已經跑到角落里的倔強姑娘。

“我來買人。”

“買人？還是她？”婦人連連搖頭。

“貴客，不是我不想賣給你，這個丫頭還沒調教好呢，剛才你也看到了，她連我都敢撞，這要是買回去，說不定做出什么事呢。你若是想買，我這里還有很多調教好的。”

師云婳擺擺手，態度堅決。

“我就要她。”

“那咱們可說好，一經售出，概不退換，日后若有啥問題，也和我無關。”

“放心。”她也不會再允許她回到這人間地獄。

這要是擱在一般人身上，肯定樂開了話。

而師云婳收到的，卻是小姑娘的唾棄。

“呸，我才不跟你走！要我接客，門都沒有！”

她的話沒說完，迎面就挨了一掌。

打她的是個男人，這一掌下去，直接打得小丫頭臉都歪向了一邊，嘴角滲出血來。

師云婳心疼極了，也沒問價格，趕緊把手里的一大錠銀子塞給婦人。

“這丫頭，我要定了。”

眼看那男人還想再打小丫頭，師云婳連忙出聲。

“不許打，人我已經買下來了，現在誰都不能欺負她！”

聽到這話，那打手才放開手。

可小姑娘并不領情，惡狠狠地瞪著師云婳。

“我們姑娘救了你，你還敢瞪我們姑娘！”春禾不滿。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們就是想拉我去賣錢！門都沒有！我就是死，也不做娼婦！”

“我們姑娘像是那種人嗎？”春禾無語。

“來這種地方的，能有什么好人！”

看著她，師云婳沒有生氣，只有心疼。

她不顧阻攔，一步步走近那個如小獸一般的小姑娘，眼神溫柔又堅定。

“你愿意跟我回去，做我的貼身丫鬟嗎？”

“鬼才跟你……”小姑娘后知后覺，詫異地看過來。“貼身丫鬟？你不是老鴇嗎？”

“你胡說什么呢！我們姑娘可是正正經經的清白人家！”春禾不滿地嘟囔著。

“那么多聽話的你不選，為什么獨獨選我？”小姑娘小心翼翼地問她。

“因為我就喜歡不聽話的。”

那小姑娘盯著她看了許久，終于，輕輕地點了點頭。

師云婳笑了。

她命婦人找一套干凈的衣服來。

小姑娘直接拒絕了。

“我不需要她的衣服，臟。”

師云婳點點頭，取下自己的披風披在她身上，向她伸出手。

“走吧。”

小姑娘一臉懵懂地看著她，將小手放在她的手心里，一步步地，走出李府大門。

他們剛走到街頭，就聽到遠方傳來馬蹄聲。

師云婳抬頭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

的確有幾個人騎著馬朝這邊奔來。

為首的人，她很眼熟——

是師府的護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