池月扶著殘林走到了醫院對面的醫學院里，在籃球場邊找了個地兒坐下。
殘林望著那些正在練習的學生，突然覺得有些懷念。自從他帶領玄虛大學的校籃球隊拿下全國冠軍后，便主動讓出了位置，功成身退。
“你好久都沒有打球了。”
池月有些遺憾地說道。
“是啊，快一年了。我已經做到了我能做的最好的，就該把機會讓給新人。哎呀，一轉眼我們也成老棒子咯。”
殘林感嘆道。
話一說完，幾個熟悉的身影出現在了兩人視野里。
“星澈姐姐!這邊！”
池月站了起來，激動地沖著遠處搖手道。
遠處的四人也揮了揮手，朝池月走去。他們是自由門的成員——主唱星澈、貝斯手赤義、吉他手明、鼓手巷人。
說起自由門與破空的結交，真可謂“不打不相識”。
自由門一直是玄虛市最火的獨立樂隊。直到破空的出現，他們才有了分庭抗禮的競爭對手。雖有競爭，但彼此更多的還是互相認同。自由門欣賞破空的沖勁，破空尊敬自由門的地位。
直到半年前搖滾之夜的演出，那場堪稱災難現場的演出。
一年一度的“搖滾之夜”是玄虛市最大的音樂節，所有樂迷的狂歡。而這一屆搖滾之夜與往屆最大的不同，便是吸引了許多外國記者與唱片公司駐足觀看。他們觀察的主要對象，便是當時已在網絡上小有名氣的自由門。
換言之，這對自由門來說是個千載難逢的機會。只要表現好，他們很可能被國外的主流唱片公司簽下，身價倍增，邁上更大的舞臺。四人都打起了十二分的精神對待，從未有過的認真與緊張。
自由門作為牌面，自然是最后一個登場，在他們之前的，便是黑馬破空。然而當自由門上臺演出時，臺下仍有一群狂熱份子不分場合地瘋狂喊著安可。
明沒法忽視這些刺耳的叫喊，每一句都像是在挑釁。心煩意亂的他接連彈錯了好幾個音。
星澈的表情也愈發難看，聲音變得不穩。演到第三首時，唱片公司的人搖著頭失望地走掉了。
“破空！破空！安可！安可！”
臺下搗亂的人依舊，明已怒火中燒。
他把吉他用力地砸在音響上，現場瞬間響起一陣刺耳的噪音墻。他撈起袖子，沖著臺下喊得最帶勁的人撲去。巷人見狀掄起鼓棒，跳下舞臺助明一臂之力。赤義和星澈面色難堪地佇立在舞臺中央，安撫著其他歌迷。
現場瞬間一片混亂，演出也被迫中止。這下自由門比之前更“出名”了。當然，是不好的名聲。
演出過后，明翻看著網上那些煽風點火和落井下石的評論，越想越氣，于是做出了一個瘋狂的決定。
“你真要這樣干？要是被星澈知道……”
巷人提著一桶汽油，站在破空的排練室門口，有些害怕地問道。
“你不說我不說，大晚上的還有誰會知道？星澈就是太善良，居然就這樣算了。我們為這場演出準備了這么多，全他媽白瞎了！”
明一邊往排練室門口潑著汽油，一邊罵道。
“你說得對。這點損失和他們給我們帶來的相比不值一提。”
巷人想了想，感覺自己錯過了幾個億，瞬間上火，也開始往門上潑灑汽油。
“你們在干什么！”
一個女聲從身后傳來，明和巷人嚇得扔掉汽油桶，急忙轉過身去。池月出現在了兩人面前。
按理說這個點不該有人出現在這，可今天恰好是她最好的朋友晨的生日。回家途中她發現自己有東西落在了排練室，于是讓殘林送自己回來一趟。
“自由門的明和巷人…我知道了，你們想報復我們是吧？用這種下流的方式。”
待看清兩個縱火者的臉后，池月先是吃驚，隨后平靜地說道。
“哼，看來你是有自知之明的。你知道那個夜晚我們損失掉多少嗎？一個和大唱片公司簽約，飛黃騰達的機會就這樣被你們攪黃了！”
明咬著牙憤恨地說道。
“我們已經和星澈解釋過了，那些人不是我們叫來的。我們也很討厭他們，敗壞了破空的名聲。倒是你們這種行為，未免太齷齪了吧！”
“呸！只有星澈才會相信這種鬼話。況且這事因你們而起，你們必須付出代價。”
說罷，巷人掏出了打火機威脅道。
“那你想怎么樣？燒掉我們的排練室，然后以縱火罪被抓進去？你覺得值嗎？”
池月向前一步，厲聲反問道。
“你留張欠條，上面寫你欠我們多少錢，一周內全部還清。還要保證破空暫停演出半年，明年的搖滾之夜也不準參加。還有…”
“欠條又沒法律效力，管屁用。再說她哪能保證這些！回頭就把條約撕毀了。”
明打斷了巷人，搖了搖頭道。三人陷入了對峙。
“直接把錢給你如何？你想要多少？”
殘林的聲音從不遠處傳來，打破了沉默。見池月久久不回，感覺不對勁的他走下了車。
明和巷人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他們對殘林的事跡略有耳聞，知道這是個難對付的人。兩人面面相覷，不知如何是好。他們來這主要是泄憤的，沒成想事情發展成這樣。
“每人5萬，一共賠我們20萬。”
明想了想說道。巷人有些驚訝地望著他。
“這個數目沒法直接取，需要提前預約。”
“那能取多少？”
“五萬。否則你就得等。”
“五萬就五萬。你現在去取，讓池月走過來當人質。待會一手交錢一手交人。”
“性質變了，這樣下去我們成綁架了。”
巷人趕緊拍了拍明的肩膀，緊張地搖頭。
“怕什么，又不會真撕票。你趕緊到門口那邊守著。”
明小聲說道。巷人嘆了口氣，走回到排練室門口，點燃了打火機。
“沒事的，你先去吧。之后的事之后再說。”
池月沖殘林揮了揮手，說罷向明走去。正是這一揮手，讓明注意到了池月手上的那串金色手鏈。
“等等。你不用過來了，把手上那串金色手鏈抵給我就行。我可不想真成綁匪。”
明指著池月的手說道。
“你事怎么這么多？都答應給你錢了還得寸進尺？”
池月把手背到身后，皺著眉頭怒道。連巷人也一頭霧水，搞不清楚明變來變去的到底想干嘛。其實從池月出現開始，明的腦子就是一團漿糊。此刻他只想占點便宜，找個臺階快速離開。
“我猜的果然沒錯，那手鏈是純金的。你把它給我，殘林也不用取錢了。這事馬上就能結束。”
“我都答應當人質了，你怎么還婆婆媽媽的！這手鏈值不了五萬。”
池月皺著眉頭怒道。手鏈是池母離家前給她的，這么重要的東西她絕不可能交出去。
“我不管。你趕緊給我，我們都不用僵在這兒！”
明破防地大喊道。他比誰都想快點離開。
“我給過你臺階了，是你自己不要。”
殘林陰沉著臉道。
說罷，他一記助跑飛踢向明，明重重地摔倒在地上咳了出來。巷人見狀趕緊沖上前用胳膊鎖住殘林喉嚨。殘林一個彎腰把巷人摔在地上，踩住他的身子，把打火機從口袋里掏了出來。整個過程不到十秒。
他輕蔑地俯視著地上的兩人，發出一聲冷笑。像是在告訴他們，之前自己沒有出手已給足了面子。
“艸，今天一定要讓你們付出代價。”
明不服輸地站起身，頭腦發熱中掏出了自己的打火機，點起火一把扔向排練室的大門。只一瞬間，排練室便燃燒起來。
趁殘林分心，巷人和明急忙逃離了現場。池月焦急地撥打了火警電話。
第二天，破空的五人心痛地望著熏得污黑，已成廢墟的排練室，搜尋著尚能一用的物品。
“媽的！讓我遇到那兩只畜牲，非把他們打成豬頭不可!”
阿野望著一片焦黑的鼓架子，憤怒地踹了腳墻壁，怒聲吼道。
“沒想到他們居然這么卑鄙。我以前還特別崇拜他們，真他媽眼瞎!”
爆佬握緊拳頭，咬牙切齒道。
“那些故意給他們喝倒彩的人，好像是本肖帶去的。真是一群搗亂份子。”
枯特無奈地搖了搖頭。
“都不是什么好東西，一起揍了!”
阿野憤怒地拍了拍桌子，桌子應聲散架。
“他們會付出代價的。接下來的重點是怎么重建排練室。你別說，這镲片現在的聲音還挺特別的。留著當紀念吧。”
殘林用手機敲了敲吊镲笑道。
他的火氣倒是沒這么大，畢竟他們之前就商量著要改造排練室的事。他既不缺錢，也有十足的把握把明和巷人送進監獄。他當晚唯一的擔心是池月會不會有事。
“就你笑得出來。”
池月頂了頂殘林肚子，生氣道。
正在這時，自由門的隊長星澈走了進來。明、巷人和赤義緊緊地跟在她的身后。房間里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和焦灼，好似又有一把火燒起一般。
“你們來做什么?找死！”
阿野和爆佬揮起拳頭向明沖去。
“先聽聽他們怎么說，星澈也在。”
枯特伸手攔住兩人。
“事情的經過我已經了解了。怪我管教無方，讓這兩個混賬做出這種事，敗壞自由門的名聲。”
星澈對著破空鞠了一躬。隨后她轉過身去，用力地抽了明和巷人一記耳光，聲音如此響亮。整個房間都是回聲。
“對不起!”
明和巷人彎下腰鞠躬道。
星澈插著手冷冷地看著兩人，赤義看了看星澈的表情，欲言又止。此刻的明和巷人就像犯了錯被家長教訓的熊孩子一樣，完全沒有了之前縱火的那股囂張勁。
破空的幾人面面相覷，有些懵住了，一時間不知該說些什么。他們都知道星澈是自由門的隊長，也知道她的聲望很高，性格好強。但親眼見到她把兩個小混混管教得如此服帖，還是感到驚訝，另眼相看。
“你們把所有損失列一個清單，我們會照原價賠償，附帶上一年的房租。另外，鑒于這兩個混賬對你們造成的傷害，請你們像我一樣，給幾巴掌讓他倆清醒清醒。”
星澈接過赤義手中的一籃水果，放到只剩半邊的桌子上賠罪道。
“那好啊，我真就想抽他倆。”
阿野聽后興奮地撈起袖子，躍躍欲試地走上前，被殘林擋在了前面。
“既然你都親自出面了，我們就不追究了。人都有犯錯的時候，知錯能改，善莫大焉。那些給你們喝倒彩、故意搗亂的人做得也不對。畢竟是被我們引來的，我替他們道歉。”
殘林朝星澈伸出手。
“這件事我倒得感謝他們，讓我認清了我們的不成熟。還沒簽合同就做出這種事，要是真去了唱片公司，惹下的麻煩只會更多。那時候就不是賠錢道歉能解決的了。”
星澈握住殘林的手說道。
明和巷人這才把腰桿挺直。星澈這耳光可用盡了全力，他倆揉著紅腫的臉頰羞愧難當。自那一晚的沖動后，兩人后悔得要死，生怕因此蹲監獄。他們明白，星澈的耳光是救了他們。
“都是一個圈子的人，何必這樣傾軋呢？我們以前很喜歡自由門的。”
看到星澈和其他人的誠意，池月也沒有再計較什么，反而對星澈這個人越發崇拜起來。
“很高興我們可以和平相處。不過明年我們會用實力證明，最大的歡呼是屬于我們的。”
星澈松開了殘林的手，自信地笑了笑，眼神里流露出一股不服輸的狠勁。
“你們倆還愣著干嘛？趕緊看看有什么可以幫忙的！”
星澈瞪了明和巷人一眼，命令道。兩人趕緊動起身來，走到了枯特身旁一起整理現場。
“真是個不簡單的女人啊。”
殘林望著星澈的背影，小聲感嘆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