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角移回半年后,池月和殘林在醫(yī)學(xué)院的籃球場偶遇自由門。
星澈聽到池月的呼喊,轉(zhuǎn)過頭也朝她揮起手來。
“星澈姐姐怎么手上纏著繃帶?還有你們幾個?”
池月看到星澈左手纏上了繃帶,而其他三人身上也有不同程度的傷,關(guān)心地問道。
“咳咳,我們這傷可是去……”
“我們幾個酒喝多了,從樓梯上摔下來。是不是很傻?”
明整了整衣冠正準(zhǔn)備回答,便被星澈插嘴打斷。
“對啊,說出來都覺得丟臉。”
巷人和赤義掐了明一下,一齊附聲說道。
“這傷受的是挺與眾不同的。”
殘林笑道。
“那你呢?”
星澈問道。
“按照池月的說法,我這是嫉惡如仇,替天行道的證明。”
“不知是哪個流氓這么不長眼,撞在你這個大俠的拳頭上。”
“那可是個大流氓,李千。”
池月?lián)е鴼埩旨绨颍湴恋卣f道。
自由門的四人都驚訝地張大了嘴巴。
“李……李千,那可是黑龍道的太子爺啊。你可真夠狠的,連他都敢動。”
巷人佩服地豎起了大拇指。
“現(xiàn)在的黑龍道不過一群烏合之眾組成的流氓團伙罷了。”
殘林揮了揮手,想把這個話題跳過,輕描淡寫地說道。
“我聽說李千那伙人在球場被修理得很慘。原來是你干的!天哪!還好我當(dāng)初夠機智,早早地和你道了歉。”
明嚇了一跳,感嘆道。
“我們是看在星澈的面子上才原諒你的,你跟著臭什么美。”
池月聽后不高興道。
“是是是。我這個臭流氓年少無知,不知深淺,多有得罪。還好你們大人有大量。”
明趕緊雙手抱拳奉承道。所有人都鄙視地看了他一眼。
“其實……”
話到嘴邊,星澈欲言又止,還是沒能全部說出口。
“說吧,或許我能幫得上忙。我的本領(lǐng)還是不小的。”
殘林看出星澈的猶豫,料想到她有事相求,爽快地承諾道。
“其實我們的傷是在西島受的。我們?nèi)チ艘惶宋鲘u,一下船便莫名被人襲擊。好在最后還是逃了回來,撿回一條命。”
星澈見殘林如此承諾,便放心地說了出來。
“天哪,西島真的那么可怕嗎?”
池月拉了拉殘林衣角,有些后悔地望著他說道。
“西島可不是什么好地方,能這樣回來已算幸運。去那做什么?又是想探險?”
殘林皺了皺眉頭問道。
“你去過?”
赤義見殘林眼神有些異樣,反問道。
“我沒去過。”
殘林別過臉,干脆地回答道。
“我,我是去西島找我弟弟的。”
星澈猶豫了一會兒,說道。
“你弟弟?在西島?”
池月張大了嘴巴,吃驚道。
“你弟不會……和邪靈門有什么關(guān)系吧?”
殘林小心地問道。
“我也不知道,十年前我們就失散了。這十年來我一直在打聽他的消息,終于有一個情報源告訴我他在西島。我不確定真假,對那個地方也有些害怕,但為了找到他,還是決定去一探究竟。只可惜沒多久我們就被迫回來了。過段時間我自己再去一次吧。”
星澈低下頭,情緒變得失落和消極。
“不是自己,你還有我們。”
自由門其他三人同聲說道。
“我已經(jīng)害你們成這樣了,怎么能再把你們牽扯進來?”
星澈充滿歉意地說道。
最開始她并無打算把自由門的其他人也卷進來,但經(jīng)不住他們的再三請求,只好答應(yīng)讓他們來保護自己。看到他們因自己而受傷,現(xiàn)在她后悔不已。
“把你弟的信息告訴我,我?guī)湍阏艺野伞N业娜嗣}比較廣,也認(rèn)識不少能人,或許可以提供一些幫助。”
殘林本不想?yún)⑴c任何與西島相關(guān)的事。聽到星澈仍不死心,還想再去一次,他才決定伸出援手。他知道星澈去大概率會是怎樣的結(jié)局,很難再有這次這么幸運了。
“真的嗎?太謝謝你了!如果真找到了,我一定好好報答你!”
星澈的雙眼變得有神,拉住殘林的手感激地說道。
她本不愿再麻煩別人,對殘林也有所隱瞞。聽說殘林和李千的事后,她感覺到他的不一般。不知為何,她隱約覺得,甚至相信殘林可以幫助到自己,才孤注一擲把實情告訴他。
“這是他十年前的模樣。如今的小孩現(xiàn)在已經(jīng)長大,面貌變化可能會比較大。但是他的右手手背有一處燙傷傷疤,小時候玩煙花不小心弄的,他的鼻翼和耳旁還有兩顆痣。”
星澈從包包里掏出照片遞給了殘林。
“他的名字叫,魂朔。”
星澈補充道。
魂……朔?!
殘林接過照片望了眼,愣在原地。
“你有他的消息?”
星澈敏銳地察覺到了殘林眼神的變化,激動地問道。
“沒有。我會叫人幫忙留意的。”
殘林立刻回過神來,平靜地說道。
“哦……”
星澈的語氣又平緩下來,她以為希望又落空了。
殘林會如何做呢?
冒著暴露自己的風(fēng)險幫助星澈,還是置身事外任由她苦苦追尋?接下來的一天,他都有些心不在焉。
第二天晚上池月沒有課,也沒有其他事,所以很早就回到了宿舍。
“那個變態(tài)又來騷擾信了!”
池月剛打開宿舍的門,晨就氣沖沖地對著池月抱怨道。
“神經(jīng)病吧!隔三差五寫信騷擾我,煩不煩!”
池月的笑容立刻消失,用力地把門摔上。
她生氣地扔下書本,拿起信徑直往垃圾桶的方向走去。這幾個月來,不時地有人把騷擾信塞進池月宿舍,可她是殘林女朋友這件事早已人盡皆知。
“要不要打開看看?我有預(yù)感,這次能從信里查出些信息。”
看到池月做出扔信的動作,晨及時制止了她。連續(xù)的騷擾信連晨都不堪其擾,她比池月還希望查出信的來源,好結(jié)束一切。
“我不想看,給你看吧。”
池月聽后把信遞給晨,不舒服地說道。
“哇,這次真的有落款唉!這封信原來是……你還是過來看看吧。”
晨看完后露出驚訝的表情,不可思議地大聲說道。
池月猶豫地接過信,不久后露出了同樣驚訝的表情。她把信壓在桌子上,腦中一片混亂。
信上寫著:
今晚風(fēng)雨湖邊,我想見你最后一面,
請你一定要來。
——本肖
池月和本肖已經(jīng)很久沒有正兒八經(jīng)地說過話了。他倆在一個院子里長大,從小學(xué)到中學(xué)都在同一個班級里讀書,家里關(guān)系也不錯,常被人調(diào)侃成青梅竹馬。不過池月對本肖從未有過友情之外的感情,兩人一直以朋友相處著。
高一那年,本肖的家中突發(fā)變故。父親投資失敗,欠下了高額債務(wù),在黑龍道的引誘下借了高利貸。結(jié)果利滾利,惡性循環(huán),窟窿越來越大。為了不拖累家人,父親給自己買完保險后,喪命于車輪之下。父親死了,保險金到了,黑龍道賺了,他與母親得以存活。
自那以后,本肖便完全變了個人。亡父使他失去管教,返貧使他自卑敏感。他變得吊兒郎當(dāng)、自暴自棄。到了大學(xué)后毫不收斂,甚至成了“玄虛三混”的小頭目,經(jīng)常干些灰色勾當(dāng)。這樣的他,與池月自然漸行漸遠,直到形同陌路。
“你什么意思?明知道我和殘林在一起,還整天寫這種東西給我,好玩是吧?還有,什么叫最后一面?”
池月走到風(fēng)雨湖邊,找到了靠在欄桿上發(fā)呆的本肖,氣沖沖地問道。
“好多信你是不是沒拆啊?其實里面也夾雜著優(yōu)惠券之類的東西,不全是情書。就是字面上的意思,想見你最后一面唄。嘿嘿。”
本肖轉(zhuǎn)過臉,對著池月傻笑道。只有面對池月的時候,他不太像那個“玄虛三混”的小頭目。
“我沒心情陪你嬉皮笑臉,把話說清楚。”
池月不耐煩道。
“和李千打架那件事,學(xué)校已經(jīng)追查下來了。他們倒沒什么,可我之前留下的不良記錄太多,這次校長親自讓我滾蛋。”
本肖苦笑道。
“啊,對了。把殘林牽扯進來真是對不起。”
本肖突然又補充了一句。
“你!唉……我讓殘林想想辦法,把你繼續(xù)留在學(xué)校吧,哪怕混個文憑。也拜托你以后別再到處惹事了。好不容易才上到大學(xué),怎么這么不懂珍惜?”
池月有氣發(fā)不出來,無可奈何地望著本肖說道。
“不用了,我本來就不適合這里。高考靠狗屎運上的玄虛大學(xué),讀的分?jǐn)?shù)線最低,價格最貴的專業(yè)。我不可能靜下心來的,不如早點離開,也給家里省點錢。不過有件事,確實需要你去拜托殘林幫忙。”
本肖懇求道。這次的處分結(jié)果使他不得不認(rèn)真地思考自己的人生。
“什么事?”
“讓幼神和平武繼續(xù)待在學(xué)校吧。他們和我不一樣,是被我?guī)岬摹K麄冞€有改變的可能,我嘛,基本就這樣了。”
本肖愧疚地說道。
“可以。你……還有什么要說的嗎?”
池月沒想到這個時候本肖還如此重情義,不由得有些同情起他,語氣軟了下來。
“你記不記得高中的時候,有一次我犯事,全班一起批判我,討論我的去留,搞得跟公堂會審似的。當(dāng)時只有你愿意幫我說話,說服大家再給我一次機會。如果當(dāng)初不是你站出來,我會比現(xiàn)在還混。”
本肖的眼神變得暗淡,低下頭說道。
“我只是覺得你本性不壞,還有改變的可能,不該被全班人這樣針對。”
“我打小就喜歡你,那件事之后就更加了。可我怕打擾到你學(xué)習(xí),一直沒敢和你說。我知道配不上你。為了可以離你更近,我發(fā)憤圖強刻苦了好一陣子,終于和你到了一所大學(xué)。”
本肖的語氣開始有些抖動。
“原來是這樣。”
池月自言自語道。
“當(dāng)我在校園里見到你的時候,簡直欣喜若狂!我以為時機到了,可以面對你了,可你卻莫名其妙地和殘林好上了。為什么呀?你們高中就沒說過幾句話,而我和你打小就認(rèn)識!后來我和他有了些私交,慢慢明白了。他太優(yōu)秀了,沒有人能拒絕他。他又帥又有錢,有才華也會做人。媽的,就連打架都比我厲害。而我,自從父親離世后就自甘墮落,成了一個他媽的爛人,自己毀掉了自己的人生。”
本肖對自己心生厭惡,惡狠狠地指著自己罵道。
“你不能這樣想,其實你……”
池月朝本肖走近了幾步,說道。
“他確實很好,你們要走到最后,再見!”
本肖閉著眼睛,以一種很快的語速喊出了他難以啟齒的話。說完便轉(zhuǎn)過身,抹去眼淚,背對著池月越跑越遠。
池月在本肖身后喊了好多聲,他卻始終沒有回頭。就這樣離開了他喜歡的人,告別了為她所做的一切。
池月望著平靜的湖面,心里卻波動萬分。想到小時候與本肖玩耍的畫面,她愈發(fā)后悔起來。
她是為數(shù)不多知道本肖為何自甘墮落的人。在他最難熬的那段日子里,自己只是禮貌性地慰問了幾句,并沒有真正地開導(dǎo)他。她覺得自己也有一些責(zé)任。最讓她難過的是直到最后,自己也沒有對本肖笑臉相迎。
這會是最后一面嗎?有多少曾經(jīng)的朋友在不經(jīng)意間成了我們的歷史。池月對殘林一向無所不談,然而這件事她卻守口如瓶,這是她的秘密。
“馬上就要放假了。這個假期有很長一段時間我不在這里,不要太想我哦。”
殘林對著池月笑道。
池月沒有多問什么。她認(rèn)為殘林那樣的身世,自然有很多的事情要去處理,自己并沒有必要全部知道。
殘林自然也不會告訴池月,他要去的地方是海對面的西島。
這是他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