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一,上課時間。
學校似乎如往常般平靜,但這只是表面的假象。五樓男廁的門口一個穿著背心、體格健壯的三年級生把著風,男廁內另外兩個三年級生叼著煙,不懷好意地圍著一個一年級生。
一年級生留著標準的學生頭,戴著厚厚的黑框眼鏡,身材瘦小,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他把手里的錢緊緊攥住,全身抖個不停,緊張地望著眼前兩個兇神惡煞,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
剛入大學不久的生瓜蛋子,心智上仍未成年,老實且軟弱,標準的不良學生欺負對象。
“就這點?不知道多問你爸媽要生活費?打發我們是吧?”
戴著鴨舌帽的學長從一年級生手中粗魯地搶過了錢,數了數后不滿地說道。
“早知道不接了,虧本的買賣?!?
發型發色夸張,穿著拖鞋和花襯衫的男生把鴨舌帽遞來的錢收進口袋。他嘆了口氣,打開水龍頭滅掉了煙,從洗手臺上一躍而下,搖晃著走向一年級生。
“沒了,真的。我來學校時帶的錢全給你們了。我,我總要留點吃飯錢吧?!?
一年級生一臉苦相,做出懇求的手勢,就差沒給三人跪下了。他的手靠在墻壁上摳個不停,汗水順著臉頰滴在地上。
他入大學的第一天,有兩個名字便傳到了他耳里。一個是一呼百應的學生領袖殘林,形成對比的便是“玄虛三混”。
門口的肌肉男叫平武,戴帽子的叫幼神,流里流氣的是三混里的頭目–本肖。
“看你也是個窮鬼,沒什么油水可榨。我給你開個小門,一個月。這一個月內要是再有人找你麻煩,允許你報上我們的名號。不過下個月可得漲價了啊。”
本肖用手指用力地戳了戳一年級生的胸口,嫌棄地說道。
一年級生皺著眉頭,忍著疼痛急忙點了點頭。他后悔當初是怎么想的,病急亂投醫,找上這三個瘟神。此刻他只想盡早脫身。
“不需要了。你沒資格收保護費,把錢還給他。”
一個聲音從廁所門口傳來,威嚴而有力,對玄虛三混來說卻是熟悉又討厭。三人不約而同地歪了歪嘴。
殘林擠開平武,從容不迫地走到本肖身前伸出了手。本肖瞪了他一眼,沒好氣地把錢甩到了殘林手上。
“有困難找學校,難以啟齒的話也可以找我。不需要錢。”
殘林把錢塞回到一年級生手里,友善地笑道。
“謝謝殘林學長!我沒事,我,我先走了?!?
一年級生感激地向殘林鞠了一躬,飛快地逃出了廁所。幼神和平武準備動手攔人,本肖急忙拉住他倆。
“你怎么還在干這種事?都已經是大學生了,還搞校園霸凌。還有你那是什么奇葩發型?和在調色盤里打滾的刺猬一樣。”
殘林看本肖的眼神仿佛嚴厲的家長看犯了錯的小孩一樣。
“這不是霸凌!那個新生自己來找我們的。你他被人打了。自己打不過,跑來要我們保護他。那收點費用作為酬勞不是天經地義嗎?”
幼神理直氣壯地反駁道。
“有買就有賣,我們是在賣我們的保鏢服務,市場行為?!?
平武錘了錘胸口說道。
“我提供了更優質,而且免費的服務,所以他最后選擇了我,而不是你們。這也是市場行為,你說呢?”
殘林白了平武一眼,反問道。
兩人啞口無言。
“最近學校附近不太平。李千常帶人來鬧事,很多學生都被打了,尤其是新生。學校嫌事大沒法管,警察又嫌事小懶得管。有些人就來找我們,想讓我們出頭?!?
本肖坐回到洗手臺上,說道。
“李千?我還以為最近那么多傷人事件是你們干的呢?!?
聽到這個名字,殘林的眼神突然變得銳利起來。
“你也太輕看我們了,我們從不對本校人下手?!庇咨癫粷M地辯駁道。
“把李千約出來,我想和他談談。如果是他的話,靠你們搞不定的。”
殘林走到本肖面前,從洗手臺旁邊的煙盒里抽出一根煙,客氣地給他點上,語氣卻是命令的語氣。
“怎么?想當那個出頭鳥?我們的學生領袖、模范情人也對地痞流氓的事感興趣了?”
本肖饒有興趣地打量著殘林,不懷好意地問道。
“是啊,很感興趣?!?
殘林臉上露出凌厲而興奮的表情。
李千,黑龍道的太子爺和二當家。前面有介紹,玄虛市有過一段黑道猖獗、治安混亂的黑金時期,而黑龍道正是那個時期最大的黑社會,其爪牙幾乎遍及各個領域,百姓深受其擾。
后來玄虛市變了天。殘林父親出身警界,掌權后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史無前例的嚴打和掃黑。黑龍道的大佬們悉數折損,元氣大傷,自由黨借此舉在民眾心中站穩腳跟。傳到李千這兒時已是第二代,只能干些地痞流氓的渾事。
體育館的籃球場燈光全開卻大門緊鎖。臃腫肥胖的李千翹著二郎腿坐在幾個小弟身上,目中無人地嗑著瓜子。周圍一群手拿棍棒、面露兇光的社會閑散人員聚集在他身后,蠢蠢欲動。
“大家快看,那是什么狗屎發型???哈哈哈。那個叫殘林的煞筆是哪個,你給我指指?!?
李千指著對面本肖的頭發笑個不停,走狗們也紛紛發出嘲笑。
李千的嘴巴有些歪,那是在一次車禍中造成的。他今天將再次為他惡意制造的那場車禍付出代價。
本肖趕緊把幼神頭上的帽子戴到了自己頭上,羞愧地轉過臉去。殘林一副“我早說了吧”的表情望著他,搖了搖頭走上前去。
“你就是殘林?我聽說你可是玄虛大學的優等生啊。哪根筋搭錯了,敢來摻和我們的事?”
李千邊嗑著瓜子邊不屑地問道。
“你要是現在道歉,賠點錢這事還能過去的?!?
本肖湊到殘林耳邊低聲說道。
他本以為殘林說的談談是想依靠自己的財力把李千打發走??僧斔吹嚼钋е車且蝗簝瓷駩荷泛蜌埩忠恍腥藷o所謂的眼神后,突然意識到了不對勁,心理頓感后悔和慌亂。
殘林沒有接話,對本肖露出了自信的笑容,直接走到了兩伙人的中間,眼神里沒有任何畏懼。
“嗯?這張臉怎么有些眼熟?”
李千仔細看了看殘林后,有些疑惑道。
“四年前你在玄北路惡意撞擊一輛紅色轎車,導致車上三人受傷住院的事,不會不記得了吧?”
殘林冷冷地問道。
“你說那件事啊,記得,當然記得。那輛車太豪華了,還特么超我車。我看著很不順眼,就直接撞上去了。那群混蛋警察還因此關了我三年呢。??!我想起來了,你當時就在車上。早知道就該撞得再猛些,這樣你就無法站在這里和我說話了,哈哈哈?!?
李千仿佛在炫耀自己的功績,拍了拍手大笑起來。周圍的走狗們附和著李千,也一邊拍手一邊發出刺耳的笑聲。
“果然狗改不了吃屎,三年的監獄生活沒把你這畜生改造好?!?
殘林陰沉著臉說道。
“改造啥啊改造?要不是倒霉撞到政府官員的家屬,隨便賠點錢,找個替身蹲三年,這事就過去了。我告訴你,下次要是還敢開比我好的車,我照樣撞?!?
李千毫無悔改,得意洋洋地說道。
“黑社會都該死。”
殘林握緊了拳頭。
“警察都奈何不了我,你tm以為自己是蝙蝠俠是吧?我這就成全你,告訴你當英雄的代價!”
李千聽后笑容瞬間凝固,吐掉瓜子,目露兇光地站了起來,開始活動筋骨。
“你瘋了?真要和他來硬的?你不會真以為搞了幾場學生運動就成正義使者了吧?還帶了其他學生!性質不一樣的!”
本肖趕緊上前拉住殘林肩膀,使勁搖手道。
“來的都是練家子?!?
殘林平靜地說道。
“不想參與的人現在可以后退。我能保證你們不會受處罰,還能評上見義勇為。但不能保證不會受傷?!?
殘林轉過身對著自己這邊的人說道。
“來都來了,不退!自己的權利自己爭取!”
爆佬將拳頭高舉在空中,跟隨而來的學生們也一齊附和。
“全是我的獎狀?!?
阿野纏上手帶,興奮地向前走去。
幼神和平武好像等待長官下令開槍的士兵,焦急而期待地望著本肖。本肖猶豫了一會兒,最后也站在了殘林身邊。
“已經安排好了,警察大概10分鐘后就會來。這么大規模的斗毆,他們不可能不管。趁此機會把這些余孽一網打盡。”
枯特湊到殘林耳邊說道。
“嗯,機會難得。我直取李千,你把他們手上的武器全部打掉,減小傷害,免得事情鬧大?!?
殘林點了點頭道。
“媽的,現在的年輕人都不知道生命寶貴,急著送死是嗎?”
李千暴怒地跳了起來,一腳踹向給自己作椅子的小弟,沒磕完的瓜子灑落一地。球場立刻陷入混亂的暴力中。
對面的人里,李千只對玄虛三混熟悉,他也理所應當地認為本肖該是那群人里最能打的。擒賊先擒王,他一開始便找準本肖沖去,想要一擊致命。然而沒等沖到本肖面前,一股蠻力便猛地將他向后拖去。還沒來得及轉頭看清,一記抱摔將他翻倒在地。
“你找錯對象了?!?
殘林冷冷地說道。
“雜碎,敢偷襲老子!”
李千起身揉了揉肩,揮著棒球棍朝殘林沖去。殘林靈活地躲過棒球棍,一記并不重的勾拳打在李千臉上。
李千往后退了幾步,再次揮起棒球棍沖來,殘林仍舊是不緊不慢地躲過球棍后一記勾拳。他不追擊,也不真正地發力,就這樣循環了好幾個回合。
漸漸地,李千感到有些喘不過氣。他扶著膝蓋,不甘心地望著朝他挑釁的殘林。他知道殘林壓根沒認真打,一直在戲弄他。巨大的羞辱感涌上心頭。
除了他自己,身邊走狗們的情況也不樂觀,沒幾分鐘的時間,便逐個倒在地上呻吟不已。李千意識到他們的人數優勢馬上就起不到作用了。自己太輕敵,以為隨便帶點人就能唬住這些血氣方剛的愣頭青,沒想到全都不是省油的燈。
“我看結果已經出來了,帶上你的人滾出我們學校吧。”
本肖沒想到自己這邊居然如此能打,原本猶豫不決的他此刻自信無比,對著李千放肆地笑道。
“要不就到這吧,免得場面太難看?!?
見李千大勢已去,枯特拍了拍殘林。李千也朝殘林露出了妥協的眼神,各自給對方一個臺階。為了面子,他當然不會明說。
“你是不是忘了,我們還有私仇沒算。”
殘林冷冷地沖李千笑了笑,眼神里泛濫著殺意。他趁其不備掐住李千的脖子,另一只手握拳朝他的臉揮去。這一次,他終于用力了。李千甚至感覺到了牙齒的松動。
殘林的動作又狠又快,幾拳下去李千便滿嘴是血、眼冒金星。他放開李千的脖子,李千頓時咳個不停。沒等他緩過來,一記重踢落在他布滿脂肪的肚子上。他被甩飛幾米遠。
殘林確實是在報私仇,可僅僅如此嗎?揮拳的時候,他腦海里浮現的是另一個地方的另一個組織,一個比黑龍道更讓他恨之入骨的組織。
想著想著他開始有些不受控制,抄起棒球棍,追上前去想要打斷李千的腿,以確保他再沒有作惡的能力。
“別鬧太大,待會兒不好解釋。”
枯特看出殘林的異常,趕緊攔住了他。殘林這才清醒過來,差點把另一個自己暴露。
殘林收住了手,可李千卻徹底破防了。他掏出藏在皮帶里的折疊刀猝不及防地朝殘林肚子胡亂捅去。一連幾下,白色的衣服瞬間染成了紅色。
殘林一手撐地,一手捂住肚子,表情痛苦地半蹲在地上。李千趁亂帶著殘部往籃球場的大門逃去。枯特趕緊上前查看著殘林的傷勢,其他人緊追不舍。
突然一聲槍響傳來,大門被強行打開。一群警察拿著警棍和防爆盾有序地沖了進來,所有人都舉起了手。
球場外已是黃昏,救護車和警車閃著車燈停在門口。某一時刻,擔架上的殘林與戴上手銬的李千目光交匯在了一起。鼻青臉腫的李千沖到車窗前,朝殘林興奮地豎起了中指,殘林咬著牙握緊了拳頭,眼神里是閃爍的火焰。
他知道他們之間的事還沒完。
黑龍道,我會讓你們成為歷史,就像我要對邪靈門做的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