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那邊怎么樣了?”
殘林坐在副駕駛座上，望著窗外問道。
“我嘗試著混進天靈門總部，但失敗了。幸運的是沒人發現我。
枯特把車停在路邊，搖下車窗，點了根煙。
“果然不是這么容易混進去的地方啊。以后再找機會吧，總能抓住他們把柄。”
殘林聽后神情有些失落，嘆了口氣。
“不過…我總覺得白煉這個人有些怪怪的。”
枯特停頓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說道。
“怪?怎么個怪法?”
“你知道嗎？白煉在玄虛市有處私宅。我去過，當然只是躲在外面觀察。你猜我看到了什么?我看到穿著軍裝，別著軍政府徽章的人進出他的私宅。”
“軍政府？！”
殘林不自覺地提高了嗓門，又馬上捂住嘴巴。他的眼神里充滿了疑惑。
“是啊。五十年前的立國戰爭，軍政府奪得政權，統治了這個國家。玄虛島作為特區，是唯一的例外。”
“可惜玄虛戰爭后，西島從玄虛市獨立。現在已經是完全不同的兩個地方了。”
殘林的眼神變得黯淡，為這段歷史而感到痛心和惋惜。
“軍政府怕是和邪靈門最不對付的勢力了吧？怎么會有他們的人進出白煉的私宅？”
“會不會是喬裝打扮成軍政府人員的模樣，出去執行某種特殊任務?”
枯特想了想問道。
“應該不會。邪靈門雖然無法無天，但軍政府的主意他們應該不敢打。這可是當年和平談判的內容。他們不會蠢到打破平衡，自己把槍遞給敵人。”
殘林分析道。
“白煉有沒有可能是……軍政府的臥底？我不相信以軍政府睚眥必報的性格，真會徹底放棄西島。”
殘林小心地說道。
“不太可能。他這個人我常接觸，絕對是從西島出來的，而且是從貧民區。你知道的，那兒的人有一種道不明的特殊氣味，我能聞得出來。”
枯特搖了搖頭。
“但是如果那些人真的來自軍政府……”
“那樣的話，白煉的目的八成和我們一樣呢。”
枯特重新啟動引擎，滿意地笑了笑。
殘林不敢相信地搖了搖頭。他從未做過如此大膽的假設，可如果是真，那他們并非逆流而上的孤勇者，前方的道路上或許還有其他人，只是他們還沒有追上。
殘林痛苦卻欣慰地笑了笑，如釋重負。
“我來咯。”
殘林出現在宿舍門口，舒展著手臂打了幾個呵欠，向樹蔭下的池月走去。
“你昨晚肯定又喝了很多，這么晚才起來!怎么答應我的？”
見殘林一副無精打采的頹廢模樣，池月氣不打一處來，一拳朝他打去。
“我答應的不是減肥嘛？沒答應不喝啊。”
殘林裝傻充愣，一臉無辜地反問道。
“就裝傻吧你！天天就知道喝，以后抱著酒瓶子過得了。”
池月生氣地轉過身去，殘林趕緊拉住了她。
“冤枉啊!我只有出去應酬的時候會喝嘛…枯特要開車，只能我上了。我可是一心為公，無私奉獻啊!你要真不想我喝，以后得陪著我一起去，監督我。”
“拿我給你擋酒是吧？還一心為公咧。要是讓那些小迷妹知道你是個油膩圓滑，滿口胡話的人，不得失望死。”
池月皺了皺眉，轉身便要走。
“她們失望了不是正合你意嘛，省得你天天吃醋。而且你已經發現了我的真面目，更不能讓你逃走了。”
殘林趕緊跟上前，牽住了池月的手。
“討厭，什么都能被你圓回來。”
池月無奈地說道。
“今天要帶我去哪？”
池月打開車門，坐到了副駕駛座上。
“去一個能讓我們心跳加速的地方。”
殘林豎起食指放在嘴前，神秘地說道。
“又是游樂場!你能不能換個花樣？上個月才去的!”
池月看了眼導航，解開安全帶，拍了下殘林掛擋的手，不滿地抱怨道。
“大小姐，玄虛市就這么點大，還有哪你沒去過的?你能說出來我馬上帶你去。”
“那就去島外看看唄。”
“這都幾點了，明天還得上課呢。”殘林指了指手表，說道。
“怪我咯。誰叫你這么晚起來？”池月提高了嗓門抱怨道。
“得，我現在想。又近又有新鮮感的地方。”
殘林自覺理虧，只好拿出手機對著地圖東點西點。池月拖著腦袋開始回想，嘴里輕聲念著去過的地名。
突然一道靈光閃過，她拍了拍手興奮地說道：“有了!玄虛市以前不是還有另外一邊嘛。要不，我們去傳說中的西島一探究竟?”
“門都沒有。”
殘林快得像是條件反射般地扳下了臉，表情嚴肅地望著池月，冷冷地說道。
池月被殘林突然的表情嚇了一跳，用腳踢了踢座椅，有些委屈地說道：“臉這么臭干嘛……我只是順著你的話說下去而已。”
“真拿你沒辦法。帶你去我家總成了吧?”
殘林看出了池月的不開心和疑惑，表情立馬恢復如常，緩了緩語氣問道。
“這個好!我怎么都沒想到？”
殘林剛才異樣的表現被池月拋之腦后，此刻她的臉上充滿了期待。
“哇，好大啊！只知道你家里很有背景，但沒想到這么夸張!這里可是玄虛市最神秘的富人社區唉。”
池月打開車門，映入眼前的是一座座錯落有致的豪華別墅。遠遠望去仿佛一顆顆鑲嵌于山嶺之間的鉆石。別墅群的外圍是一圈通了電的圍墻。門口站著四個身著軍裝、手里拿槍的警衛。既豪華氣派又戒備森嚴，活像中世紀的歐洲古堡。
她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
剛才在車上的時候，看著車子離城市中心越來越遠，池月心中十分不解。現在才知道，殘林的家就座落在這個傳聞中的、充滿神秘和遐想的社區里。
這是一個位于城郊的僻靜而優美的富人社區。很多人對此地有所耳聞，到過的人卻寥寥無幾。根據傳言，有個神秘的巨富把整座山的所有權買了下來，還雇了不少安保人員守路，因此這兒算得上半個與世隔絕的世外桃源了。
“你怎么從來都不告訴我這些？過分。”
池月拍打了殘林后背一下，興奮地向前跑去，卻被站在門口的警衛攔下。
“讓她進去吧。”
殘林走上前去，警衛立刻收住手，朝他敬了個禮。
池月一路走走停停，充滿了興奮和好奇。傳說中的神秘社區，如今得以親眼所見，她下意識地拿出手機準備拍照。可剛一調到拍照界面，她便突然意識到了什么，把手機遞給了殘林。
“這里應該不讓拍照吧。以前我父親想來這兒采訪，被山口的警衛攔住，死活不讓進來。你也從不告訴我家里的事。你們富人是不是都這么神秘啊？怕被壞人盯上？”
“不是因為我們有錢才住進了這兒。你也別老富人富人地叫了，我不喜歡這種容易被標簽化的稱謂。”
殘林把手機推回給池月，搖了搖頭回答道。
正在門前打掃的保潔員看見殘林，急忙放下掃把，朝他畢恭畢敬地敬了個禮。殘林禮貌地點了點頭。剛打開房門，他便往后退了兩步，有些尷尬地沖池月笑了笑。
“怎么了？”
“你待會一定要表現得非常乖巧，沒事多笑笑。”
殘林湊近池月耳邊輕聲說道。
“喲，誰在門口說悄悄話啊？”
一個慵懶的女聲從客廳傳來。
殘林趕緊牽著池月的手走進客廳。只見姐姐正縮在沙發上看著電視，懷里抱著一只如她一般懶散的貓咪。茶幾上是散落的糕點零食。
“姐……姐姐好，我叫池月。”
第一次見殘林的家人，池月顯的猝不及防，心里十分緊張，僵硬地向姐姐打著招呼。
“嗯，聽殘林說起過你。”
姐姐伸了個懶腰后突然像變了個人似地坐了起來，往茶杯里倒上了茶招呼池月:“過來過來，坐這聊聊，讓姐姐好好看看你。”
池月乖巧且小心地坐到了姐姐身旁。
“你怎么突然回來了？家里就你一個人？”
殘林靠近姐姐，低聲問道。
“怎么？不敢大大方方把女朋友帶回家？還東躲西藏的。”
姐姐聽后放開了嗓門，池月和殘林都被嚇了一跳。
“喲，小姑娘長得挺標致，比殘林以前帶回來的那個漂亮多了。”
姐姐揉了揉眼睛，仔細觀察池月一番后，拍著她的肩膀大笑道。
“咳咳……多久的事情了還拿出來說。”
殘林趕忙打住姐姐，怕太多的黑歷史被抖出來。
“哪里哪里，姐姐才是真漂亮。要是走在我們學校，絕對能吸走不少目光。”
池月聽后喜出望外，露出害羞卻心花怒放的笑容。
“喲，妹妹這一笑更漂亮了。我就喜歡笑容甜美的姑娘，不像之前帶回來那個，一副死氣沉沉、誰都欠她幾百萬的樣子。你先吃點什么？姐給你拿。”
姐姐握住池月的手，仿佛發現寶藏一樣開心。此刻熱情好客的她實在難以和五分鐘前那副慵懶模樣聯系起來。
“喂!”
殘林大喊一聲，制止了姐姐。
姐姐白了殘林一眼，轉過臉熱情地問池月：“你們什么時候結婚?現在大學生結婚很時髦的。”
“這個……我們暫時還沒有考慮那么多。”
池月被這唐突的問題問懵了，對姐姐尷尬地笑了笑，轉頭面露難色地向殘林求助。
“您老準備什么時候結婚？哦，得先等你找到對象再說。”
殘林靈機一動，把火引到了姐姐身上，解圍道。
“去你的。妹妹，我就覺得和你有眼緣。以后要是殘林敢隨便換女朋友，趁他睡覺我把他給閹了。”
姐姐聽后不爽地撇了撇嘴，回擊道。
“哈哈，這個提議好。”
池月聽后立馬轉過頭，和姐姐一起對著殘林壞笑。
“有你這樣當姐姐的嗎?人第一次見面呢，你都亂說些什么?”
殘林捏住池月的臉，不滿地對姐姐抱怨道。
“我要帶池月上樓了，您老就躺著繼續當個沙發土豆吧。”
殘林沖姐姐使了個眼神。
“上樓?去吧去吧，我什么都聽不見的。”
姐姐立馬切換成慵懶模式，對一切都充耳不聞，躺回沙發又擼起了貓。
“嘿嘿，聽到了嗎？姐姐說如果你敢欺負我，就把你閹了。”
池月坐在殘林床上擺弄著床邊的玩偶，得意地對殘林笑道。她沒想到第一次來殘林家，姐姐就這么喜歡自己，心里樂開了花。
“我要是真被閹了，你不得哭死？”
“呸，誰為你哭啊?我好手好腳地，不知道再找一個嗎？”
池月聽后連忙朝殘林吐了吐舌頭。
“既然這樣，趁我現在還健全…”
殘林突然從電競椅上站了起來，帶著猥瑣的壞笑將池月推到在床上，做出干壞事的姿勢調戲道。
“你你你，你想干嘛?現在不是時候啊！”
池月警覺地把床邊的娃娃擺到胸前，對著殘林喊道。
殘林笑了笑，輕輕地向池月的臉吻去。池月害羞地轉過臉，無意中看到了床邊桌子上擺放著的，殘林一家四口的照片。照片上的一個人讓她感覺很熟悉，好像在哪見過。她困惑了幾秒，突然將殘林推開，直直坐了起來。
“你爸是市長?”
池月瞪大了眼睛望著殘林問道。
殘林沒有立刻回答，臉上流露出了幾分不開心。他對這個身份算不上反感，但確實沒有多喜歡。在他成長的過程中，見識了太多阿諛奉承的諂媚、勾心斗角的爭斗和打雞罵狗的仇視。他知道這是由他的出生決定的。天生的叛逆使他對這些東西感到反感。
他不想被人貼上官二代的標簽，戴上有色眼鏡看待，尤其是這么大的官二代。于是他對家庭背景閉口不談，渴望依靠自己的力量獨當一面。可他卻也實實在在、心安理得地享受著家庭背景帶給他的便利。就像一個圈，他渴望跳出去，圈卻在不斷擴大
“沒有什么巨富。這個社區住的都是自由黨的政府高官，所以才會弄得這么神秘。”
殘林把相片收到手中，隨手扔進了抽屜。
“難怪……沒想到你父親居然是玄虛市的市長耶，統領著整個東島的建設。太厲害了！如果是四十年前，連西島也歸他管呢！”
“得了吧，管理一個東島就夠焦頭爛額的了。他可是常年在外很少回家的。”殘林搖了搖頭道。
“說起來，玄虛周刊最近正在編纂關于老玄虛市的歷史書，我爸負責政治生態這塊。雖然令尊很忙，但你能不能托他空閑時接受下采訪啊？關于西島的部分能查到的資料太少了，令尊應該了解很多。
池月雙手合十懇求道。
“呵。你猜為什么資料這么少？這不是個能聊的話題。你問他他也只會把官方資料又復述一遍。”
殘林的臉上沒有了溫柔，冷笑道。
“我知道，就確認一下嘛。我爸對著這么多書翻來翻去也不容易。唉，其實我一直挺想去西島看看的，畢竟那里曾經也是玄虛市的一部分。雖然媒體和老一輩們都在說它的壞話，但親眼所見才為實嘛。我……”
“我不允許你去那種骯臟的鬼地方！你能保證到了西島還能平安回來?就算回來了，你能保證還像現在一樣單純善良？以后不要說這種蠢話!”
殘林情緒突然激動起來，陰沉著臉對池月喝斥道。池月從未在殘林臉上見過如此可怕的表情。
對于神秘而惡名昭著的西島，她確實有不少好奇。但也只是隨口提了一嘴，并沒有真的要去。可殘林的反應卻如此過激。甚至不要說去西島，每每提到這兩個字，她都能感覺到殘林會特意轉移話題。
“每次說到西島你就像變了個人。你們越這樣，我越覺得奇怪。我還就不信西島真像傳聞那樣糟糕。”
池月有些委屈地嘟著嘴回擊道。
“你怎么知道沒有?”
“那你怎么知道有?你去過嗎?”
池月不甘示弱地反問道。
“我……沒去過。”
殘林低下頭，語氣立刻軟了下來，神情黯然。
溫暖的陽光透過窗子照射進房間，兩人的爭吵卻如冰塊般凝住了四周的空氣。
為什么要加入邪靈門?
我有選擇嗎？像我這樣的人，在西島只能當待宰的羔羊。不加入邪靈門，我連回來的機會都沒有。
為什么當初要去西島?
和池月一樣，對那個神秘的、曾屬于玄虛市的另一半充滿了好奇。我想要揭開那層面紗、一探究竟，也想要證明自己的勇氣和能力。
為什么要帶上枯特?
他和我有一樣的想法。而且兩個人可以彼此照應、有安全感。
后悔嗎？
后悔、自責、恐懼、憎恨。
池月，你可知當污穢骯臟的我面對純潔善良的你時有多自慚形穢？我自卑于我的虛偽與丑惡，因此更想守護住你的純真。
“求你了，不要去。不要讓我擔心。我不想失去你……”
殘林腦補著池月去到西島后的場景，除了悲慘只有悲慘。他心神不寧地扶著池月肩膀，泛著淚眼望著她哀求道。
池月也從未在殘林臉上見過如此卑微的表情。她被這突然的舉動嚇住，有些心悸地點了點頭。
可裂了縫的雞蛋，蛋液真的不會流出來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