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家名叫“survivor”的酒吧坐落在與貧民區一河之隔的中民區。它老舊而破敗,像是百年前的老古董,連招牌上的字母都黑掉一半,卻已是附近最光鮮亮麗的建筑。這里是繁衍犯罪的溫床,一筆筆罪惡的勾當在此發生。“survivor”,適者生存,弱者淘汰。
赤裸著上身的粗獷男人站在魂朔面前,歪著嘴如同看小丑般打量著魂朔。他打了個響指,周圍一群不懷好意的人圍了過來。男人從口袋里掏出一根香煙,反應最快的小跟班趕緊掏出打火機點火,沖著男人搖尾示好。
男人慢悠悠地吐了口煙圈,不緊不慢地說道:“邪靈門不是小屁孩過家家的地方。你要是現在反悔,把我的鞋底舔干凈,剛才的話我全當沒聽見。”
說罷,他壞笑著對魂朔亮出骯臟不堪的鞋底,周圍的人發出刺耳的嘲笑和起哄。
魂朔面無表情,沒有回答。
“給你一根煙的時間。”
男人流露出不耐煩,把剛剛給他點煙的跟班推了出去。
魂朔用手臂勾住跟班的脖子,往地上狠狠地摔去,跟班猛地一屁股坐倒在地。痛苦的叫喊還未結束,一記重踢又狠狠地擊中他的肚子。他五官扭曲地緊捂著肚子,在地上干咳不止,眼淚流了出來。
魂朔朝另外三個蠢蠢欲動的跟班勾了勾手,露出挑釁的笑容。三個不同的方向,三把亮眼的鋼刀朝著魂朔劈砍而來。魂朔一個掃堂腿將其中一人掃倒在地,踩住他的手腕一把奪過鋼刀,向其他人揮砍去。
快、準、狠。一瞬間刀光血影。
“survivor”因為這場突然的打斗而熱鬧起來,人們紛紛放下酒杯聚在周圍看戲。沒有人會崇拜強者,更沒有人會同情弱者。在這些將弱肉強食奉為真理的動物眼中,一切只是一場充滿了血腥味的戲劇。任何人的生死都與他們無關。
“還沒抽完?”
魂朔拿刀指了指領頭的男人,輕蔑地笑道。
“找死!”
男人憤怒地將手中的煙砸在地上,用手抹了抹衣服上濺染的血液,接過身旁人遞來的砍刀朝魂朔追來。
魂朔沒有正面硬剛。他果斷地扔下刀,迅速朝人少的方向跑去。男人窮追不舍。
“跑?知道怕了?不知好歹的貧民區賤種!這是你該來的地方嗎?”
男人一邊追趕著魂朔,一邊惡狠狠地怒罵道。
拉開一段距離后,魂朔跳上桌臺,從口袋里掏出飛刀,精準地扔在了男人的腿上。男人瞬間摔倒在地,飛出的刀砸向吧臺酒柜,噼里啪啦的玻璃碎裂聲宛如鞭炮般此起彼伏地響起。
魂朔隨手拿起桌臺上的酒瓶,朝跪在地上的男人扔去。一瞬間,酒瓶在男人頭上炸裂出一道噴泉,啤酒混著鮮血流了一地。男人倒在地上,舉起了雙手,之前的囂張跋扈蕩然無存。
“不過是個外圍成員,剛摸上邪靈門的邊。狗仗人勢。”
魂朔一腳將試圖爬起的男人踩在腳下,吐了口唾沫,鄙夷地說道。
“你也不過是個貧民區出來的下民,敢以下犯上,我……”
“連我這個下民都打不過,不覺得丟臉嗎?我要見你的上一級。”
魂朔將手指戳進男人腿上的傷口里,左右旋轉攪動,冷冷地問道。
“2......215號房,枯特。”
男人發出殺豬般的慘叫。
魂朔一聲冷笑,用男人白色的褲腳擦了擦沾血的手,隨后將他脖子上的項鏈粗暴地扯了下來。他站起身,環顧四周,周圍已無人再敢動手。他從狼群眼中的待宰羔羊變成了一顆無人敢靠近的炸彈。
服務員來到魂朔身旁,恭敬地鞠了一躬后為他帶路。負責醫療的隊伍懶洋洋地來到現場,將傷者抬上擔架。保潔員習以為常地開始清理現場血跡。圍觀的人們頓覺無聊,慢慢散去,臉上卻帶著滿足的笑容。
房門打開的瞬間,魂朔看到枯特臉色微紅,正和兩位陪酒女郎有說有笑,氣氛好不曖昧,于是刻意咳了一聲。
“你是誰?誰讓你進來的!”
枯特被眼前的不速之客嚇了一跳,下意識地將手背到身后,警覺地問道。
服務員走到枯特耳邊低語了幾句。枯特緊張的表情放松下來,重新將手摟在了女郎肩膀上。
“我想進入邪靈門。”
魂朔掏出項鏈,在枯特眼前晃了晃。
“呵,那種廢物的東西我不想看到。坐下談。”
枯特皺了皺眉,厭惡地說道。
“她們……”
魂朔掃了一眼枯特左右,欲言又止道。
枯特興致全無地嘆了口氣,對魂朔突然的打擾頗為不爽。但公私還得分明。他不舍地親了兩位女郎的臉頰,對她們使了個眼神。兩人抱怨了幾句,惡狠狠地瞪了魂朔一眼便識趣地離開了。魂朔這才走進包廂,坐到了枯特對面。
枯特不緊不慢地拿出一個空酒杯擺在魂朔面前,往里面倒上了酒。一邊倒,一邊饒有興趣地打量著眼前這個稚嫩中透著十足狠勁,無所畏懼、橫沖直撞的后生仔。
“很久沒有用這種方法拿到邪靈門入場券的人了。而且我還聽說,你來自貧民區?”
“是。”
“你別誤會,我沒有看不起下民的意思。我們門主也是從貧民區出來的。只不過你這樣做,會引來很多敵視,讓你處于極危險的境地。你有考慮到這點嗎?”
“他們大多不也是從貧民區出來的嗎?披了身狼皮,真以為自己是狼,可以隨意捕殺羊了。”
魂朔冷笑一聲,不屑地說道。
“你多大了?”
“20。”
“你這樣的人我見得不少,真正爬上去的鳳毛麟角。你只看到了那些假狼,可每一只假狼的背后踏過多少失敗的白骨?心比天高、命比紙薄。”
枯特品了口酒,似嘲諷、似感嘆。
“我不想永遠像下水道的老鼠般活著。舔別人的血總好過舔自己的。”
魂朔盯著杯中的酒,冷冷地說道。
“不要神話邪靈門。刀口舔血的人往往死得更快、更慘。”
“我有要做的事,必須要加入”。
“什么事?”
“復仇。”
說出這兩個字的時候,魂朔眼里冒著滲人的寒光。
“哦?仇人在邪靈門里?”
“不全是。進了邪靈門,我就有了追查的資本。”
“我需要你回答幾個問題。你對西島之外的世界了解如何?”
“比這里大多數人都多。如果世界是你身上的這件白色襯衫,西島就是胸口處的一抹污漬,小卻礙眼。”
魂朔指了指枯特的衣服說道。
“很新奇的說法,但精準。
枯特意外且滿意地點了點頭。
“給你時間,你覺得自己能在邪靈門里排到多少?”
“我對排名沒興趣,都是狗咬狗,只便宜了那些看戲的。”
“你是否支持邪靈門走出西島?”
“是西島的特殊才造就了邪靈門。走出去的那一天就是它死亡的那一天。”
魂朔直言不諱地回答道。
枯特愣了愣,他從未聽過這樣的回答,每一條都踩在雷區。若是換成其他人,魂朔鐵定被秘密處決了。不過他不會這樣做,反而感到某種程度上彼此是一類人。他們不認同現有的等級秩序,也并非出于野心或恐懼而進入邪靈門。他們都是潛在的顛覆家。
“你認識獲魄嗎?”
魂朔邊填寫著資料邊問道。
“這名字有點印象。好像是地靈門的人吧,不歸我們天靈門管。怎么?他也在你的復仇名單里?”
“下一個人,我要殺他。”
魂朔頭也不抬地冷冷答道。
“你可以去問問地下層的人。按理說你沒資格進去,不過我可以叫人把你帶過去。”
“還要做什么?沒這么簡單吧?”
拍完照片后,魂朔有些疑惑地問道。
“當然。你現在只是個外圍成員,什么時候正式加入要等我們考察。馬上就會有活兒分配給你,好好表現!”
“我希望能盡快進去,讓我做什么都可以。”
魂朔主動示軟,雙手合十做出懇求的姿態。
“我喜歡喝酒。”
枯特又給自己滿上了一杯酒,看似自言自語道。
魂朔明白其中的意思,從坐下到現在,他眼前的酒一口未動。他討厭酒,酒只會勾起他不快的回憶,但此刻他一飲而盡。這是他第一次喝酒,后勁很大,胃里翻江倒海。他皺著眉頭捂著嘴,才不至于回吐出來。
枯特對眼前這個無所畏懼的毛頭小子越看越順眼,一種同病相憐和惺惺相惜溢于言表。他確實很想看看魂朔能走多遠。
“哈哈哈。看來你也不光是莽,該有的機靈還是有的。你和貧民區的其他下民不一樣。他們看到我們要么像見了鬼,要么像見了神。去吧,完成你的復仇大計。”
西島等級嚴明,即使一家酒吧也不例外。“survivor”里開放的只是邪靈門外圍成員活動的地方,正式成員都聚集在地下層,門外之人絕不敢輕易靠近。所以當魂朔淡定地出現在地下層時,所有人都投來了異樣的眼光。
一個扎著丸子頭,留著小胡子的男人打量了魂朔一番。不懷好意地笑了笑,放下酒杯有些搖晃地走向魂朔。
“喲,沒見過~新人?我…”
“真惡心。”
一股刺鼻且難聞的劣質酒氣鉆進魂朔的鼻子,使他想起了每次酗酒都對他施暴的姨父姨母。他打斷了小胡子的話,扇了扇身前的空氣,做出嫌棄的表情。
圍觀的人們發出哄笑。起哄的聲音不斷響起,氣氛瞬間變得高漲而危險。
小胡子感到了極大的羞辱,怒目圓瞪,一杯酒潑向魂朔。魂朔舔了舔流到嘴唇的酒,一頭撞向小胡子。小胡子往后退了兩步,表情痛苦地扶著鼻子。鼻血流到了他的嘴邊,如同他潑向魂朔的酒一般。
“他媽的!”
小胡子從口袋里掏出折疊刀,準備刺向魂朔。一旁的服務員趕緊拉住他。
“枯特讓我帶他進來的,可動不得。”
“切,又是這條外地狗!”
聽到這個名字,小胡子瞬間像泄了氣的皮球,心有不甘地收起了刀,快步走回座位。
枯特并不可怕,但他背后的人-天靈門門主白煉,是他無論如何也惹不起的存在。至于枯特為什么會成為白煉身邊的紅人,大概因為他是個外地人吧,自然比我們這些西島出身的狗腿子們高貴。他只能這樣想。
“誰能找到獲魄?”
魂朔問道。
沒有人理會他,剛才的事也仿佛沒發生過,人們的注意力回到了手中的酒與旁人的閑談。
“誰能找到獲魄?!”
魂朔提高嗓門,同時將一把鈔票舉向空中。
“你找他干嘛?”
小胡子放下酒杯,轉身問道。
“轉告他,后天正午,魂朔找他敘舊。”
魂朔走到小胡子身旁,將那一把鈔票拍在面前的桌子上,轉身離開。
“不知天高地厚的小子,就讓我兄弟把你撕成碎片吧!”
望著魂朔離開的背影,小胡子捏緊拳頭咬牙切齒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