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賈澤宇，你給我站住！”課間的小沙場，總是搶手的，但來到這里的孩子，卻并不一定都是為了堆沙子，“你踢到我的房子了，你賠給我！”

攔住賈澤宇的，是2班的李浩奇，兩人雖然不是一個班的，但打照面的機會也不算少，比如各種比賽場合。

“對不起，我沒注意那個沙堆是個房子。”賈澤宇蹲下來，迅捷但仔細的還原了一個沙堆，“還給你。”

“你這沙堆這么丑，跟我的完全不一樣。”李浩奇一腳踢垮沙堆，“你把我的還給我。”

“可是我覺得和你的沒有什么差別呢，你的底座都還在，就頂上的一點尖尖掉了，我已經按照你的那個還原了。”賈澤宇看向李浩奇身旁的魯佳媛，“你剛才和他一起玩的，你覺得哪里不一樣嗎？”

“我覺得差不多。”魯佳媛看著那個沙堆，“比李浩奇的還好看一些。”

“你到底哪邊的？”李浩奇輕拍了一下魯佳媛，然后又轉頭指著賈澤宇，“我不管，是你把我沙堆弄壞的，你就得賠我。”

“那你要我怎么賠呢？我已經堆了一個給你了。”賈澤宇蹲下準備再重新堆一個。

“你賠一個魔方給我。”李浩奇的腳踩在賈澤宇準備堆的沙堆上，“金字塔魔方。”

“為什么？”賈澤宇起身，“我憑什么？”

“因為你弄壞了我的沙堆，但是沒辦法還給我。”李浩奇理所當然，“你不賠金字塔魔方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這是小沙場，這里的沙子是學校的，本來大家就都可以玩。我不小心踢到了你的沙堆，我給你道歉了，還重新堆了一個給你，但你都沒有問過我就把我的也踢毀了。”賈澤宇偏了偏頭，“我不覺得我還需要再賠你什么，更別說金字塔魔方這個跟沙堆完全無關的東西。”

“你……你就是想耍賴。”賈澤宇的那一堆說辭，對于一個二年級的孩子來說多少顯得有些老成，李浩奇上前拽住賈澤宇的衣袖，“反正你要不賠給我，我不會放過你的。”

“我要去上課了，松開你的手。”賈澤宇淡定的看著李浩奇，但是這不懼的眼神卻是徹底激怒了后者。

“啊！”魯佳媛捂住嘴，看著被李浩奇推倒在沙場上的賈澤宇，一時不知該不該去扶。

賈澤宇起身，拍了拍褲子上的沙粒，輕嘆了口氣，“真是幼稚。”

“你說什么？！”李浩奇再次上前準備抓住賈澤宇的胳膊，后者迅速甩手躲了過去。

“你還想做什么？”賈澤宇皺眉，“你推人是不對的，但這次我可以原諒你，因為比起你的道歉，我覺得上課更重要。”

“我才不會給你道歉呢。”

“隨便。”賈澤宇轉身，準備離開。可才走了兩步，就發現肩膀被一只手拽住，還沒回頭，就感覺腰部被什么撞擊了一下。

賈澤宇轉過頭，正撞上李浩奇那得意的笑臉，在李浩奇右腳抬起準備再向賈澤宇腰間加上一擊之時，賈澤宇右手迅速向上抓住肩膀上的那只手，一個反扣將李浩奇扭了過去，他的那一腳自然踢空。

賈澤宇猶豫了兩秒后，左腳提起，像李浩奇剛才攻擊自己那樣，在相同的地方，伸長了腳。

李浩奇瞬間便趴倒在了沙堆之上，甚至連痛，都反應了兩秒，“哇啊啊啊……”李浩奇的哭聲響徹整個小沙場，魯佳媛捂住嘴的手，似乎更沒機會放下來了。

（2）

“老師，他打我……嗚嗚嗚……”李浩奇捂著自己的腰，“他踢壞了我的房子，還打我……”

“賈澤宇，打人是不對的。”2班班主任何老師嚴厲的看向賈澤宇，“就算你成績好，也不可以這樣欺負別人。”

“何老師，我們還是先了解一下再來說自己的想法吧。”林老師拍了拍何老師的肩膀，希望他能冷靜下來。

“可是李浩奇平時表現很好，學生們也都愛和他玩。但是你們班的賈澤宇，我可是聽說經常惹事。”何老師坐下來，“總不能因為成績好，就真的偏袒哪個學生吧？就算是自己班的學生，我們作為老師也應該是一視同仁平等對待吧？”

“賈澤宇，你說一下當時的情況。”林老師沒有繼續接何老師的話，而是轉頭望向一臉淡漠的賈澤宇，“老師相信你不是那種會去欺負別人的孩子。”

“他堆了一個很小的沙堆，我經過小沙場的時候不小心將上面的部分踢到了，然后他說這是他堆的房子，我就向他道歉。他說要我還給他，我就在他的底座上重新堆了一個，和他那個差不多。他說堆的不像就一腳給踢了，說要我賠給他。我準備再堆一個他說不要，要我賠一個金字塔魔方給他。”賈澤宇望向魯佳媛，“這些魯佳媛也都看到聽到了。”

“然后呢？”何老師望向魯佳媛，“魯佳媛你來說。”

魯佳媛看了看何老師，又看了看林老師，有些緊張。

“你別緊張，慢慢說。”林老師溫柔的安撫道。

“賈澤宇說……說小沙場是學校的，沙子大家都可以玩，憑什么賠魔方……”

“我堆的就是金字塔，他給我弄壞了！”李浩奇指著賈澤宇大喊道，“他憑什么不賠給我？”

“那你的金字塔能轉動嗎？也有多種顏色？”賈澤宇反問道。

“魯佳媛繼續說。”何老師瞪了一眼李浩奇，后者也只好把嘴巴閉上。

“然后……然后李浩奇說如果賈澤宇不賠的話，不會放過他的……上課鈴響了，賈澤宇準備走，李浩奇突然上去抓住賈澤宇，還打了他一下……”

“你先動手的？”何老師有些生氣的看向李浩奇。

“我……我只是想讓他停下來……他還沒賠我房子呢……”李浩奇的聲音越來越小。

“然后不知怎么的，李浩奇就趴到地上去了……”魯佳媛當時在李浩奇后側，確實也沒看清楚他倆到底是怎么一來一往的。

“他把我踹到地上去的。”李浩奇再次捂住腰，“疼死我了。”

“是他準備踢我，我閃開了，就把他踢開了。”賈澤宇淡然的解釋道。

“準備踢你？那他踢你了嗎？”何老師的反問不像是因為真的好奇。

“我閃開了。”

“那你都閃開了，為什么還要去踢他呢？”

“是他要踢我。”

“但是你不是閃開了嗎？”

“我不應該閃嗎？”

“當然不是。”

“那我閃開了為什么不能回踢回去呢？”

“這……”

“他也可以閃開，他只是沒能閃開而已。”賈澤宇眼神銳利，“更何況他之前還打了我一拳，這個我還沒還給他呢。”

“你看看這孩子，完全沒意識到錯誤。”何老師又變得有些激動起來，“你說他打了你一拳，但我看你沒什么反應啊，你看你給他踢的。”

“同樣是打針，有的孩子不會哭有的孩子會哭，難道只有哭的孩子才是被針扎了嗎？”賈澤宇掀開自己的衣角，露出被打的地方。

“天吶，都青了。”孫老師從隔壁桌的觀望狀態跑過來，“你這孩子也太能忍了。”

何老師突然將李浩奇捂腰的手拿開，掀起衣角，看到那幾乎看不出痕跡的小白肉，再次皺眉，“你不是說他給你踢翻了嗎？”

“我……我確實是翻了呀……”李浩奇眼神閃躲的低下頭。

（3）

“小宇啊，我們明天請假吧？”媽媽小心翼翼的給賈澤宇換著上衣，“在家休息兩天。”

“為什么？”小宇整理著衣角。

“你不是和別人打架了嗎？分開兩天，免得又鬧起來，而且也免得在學校又不小心碰到傷口了。”媽媽將賈澤宇的書包拿走，“今天就不寫作業了，早點休息，明天在家再寫吧。”

“我明天要去學校。”賈澤宇起身，將書包拿回來，“是他的錯，我又不怕他，為什么不去。”

“可是……打人總歸是不好的。”媽媽不希望賈澤宇受欺負，但是覺得避免沖突似乎也能減少更多的麻煩。

“我就是打他了。”賈澤宇將作業從書包里拿出來，“老師不能教我們打回去，是因為法官不能說不論法規只論是非。但是真的可以不論是非嗎？只有我和他在的時候，我就是要跟他論是非。他打我了，我就打他。不去欺負別人，但也不能被別人欺負。”

“法官？是非？”媽媽驚訝的看著賈澤宇，“你這……你這都是在哪學的呀？”

“爸爸教的。”賈澤宇已經攤好作業握好筆，“媽媽，我要寫作業了。”

“哦……哦，好的。”媽媽愣愣的，退出了房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