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就是說，濁霧是由徹底死去的偽人產生的？”

“是的。”元鵲道。“也不盡然。應該說，是生前受到太多折磨的偽人死去后，才會產生濁霧。”

萬物都有壽數。偽人作為自然的一元，無論在人類眼里多么殺不死，他們也無法逃開宇宙的終極法則。

他們總是會死的，只是人類奈何他們不得而已。就像刀劍斬不斷水流，水流卻可以腐蝕刀劍一樣。

科學院里關著的偽人，大多都是上個世紀的研究遺產，在那個莫名“爆炸”的偽人之后，陸陸續續的又炸了幾個。幾乎每一個，爆出來的霧氣都是完完全全的濁霧。

借由這些樣本，科學院進行了非常詳盡的研究。

這些偽人在上個世紀，無一例外的被大肆折磨過。并且每一個偽人的壽命幾乎都和藍本預計的可活壽命相差無幾，一年都不多活。

也就是說，只要這群霧渡過了人的一生，便會自己散去，回歸到霧的循環之中，等待下一個被看中的人選。可若是每一個死去的偽人散出的都是濁霧，那么霧區里的霧應該很早之前就是濁霧的主場了，而不是現在清濁兩方分庭抗禮的樣子。

那或許就只有一個結論了。

也許只有受盡了折磨，導致人格之中盡是負面的恨意、懼怕、懊悔等等情緒的偽人，在散去之后，才會產生大批量的濁霧。而這些濁霧天然就有超高的攻擊性和報復欲，以至于沾染到它們的偽人也會被影響污染，呈現出很高的攻擊性。

江有棠掛斷了電話，坐在原地，語氣輕卻又篤定。

“在他們的眼里，帶著痛苦死去的同類可以污染掉他們，所以他們給我們吃這種肉，是因為他們覺得，這樣的規則也會作用在我們人類身上。”

小齊保持了沉默。

憑借剛剛獲得的信息，和對偽人習性的基本了解，在理性的推斷下，他也只能得到相同的結論。

若推測為真，那他們會這么做的理由，不言而喻。

他們是想批量制造富有攻擊性的人類。他們希望人類的社會陷入極端的動蕩。

這是打算干一票大的了。若是成了，新仇舊恨能一起報了不說，還能給偽人騰出一大片社會占位符，一舉兩得。

非常人類的計劃，卻又是非常偽人的做法。

江有棠閉了閉眼睛。

雖然不是很想承認，但追本溯源，她也不得不接受，或許如今人類所面臨的危機，正是人類自己一手造成的。

但是事情真的有絕對的對與錯嗎？

對于偽人來說，他們只是想要好好的活下去。

可對于人類來說，偽人的生存方式，卻會威脅到人類的種族安全。

這議題太過龐大，以至于她在其間就好像漩渦里的一粒沙，渺小到無人在意。她輕輕嘆了口氣，無論如何，她只知道一件事——永無止境的戰爭，絕對不是解決這樣種族矛盾的良法。

“大的事情有上頭操心，”小齊適時地開口。“我們還是先想想怎么保住自己的小命。”

“你說得對。”江有棠努力地把思維拉了回來，現在的當務之急，是近在眼前的危機。

他們得在這些虎視眈眈的偽人注視之下，把這個節目組僅剩的活人，給搶回來。

最最起碼，粉碎掉他們想要借這個節目搞事情的心思。

“我去找江濃。”她匆匆和小齊打了個招呼，便奔了出去。

其實嚴格來說，知道了這些事情之后，江濃也應該避嫌了。不管他的想法如何，他到底也是個偽人。

但終歸，他們最終的目的，也是要完成偽人與人類的大和平，此時此刻，能拉攏一個是一個。更何況，江濃是她看著長大的孩子，她選擇信任他。

幾個人在江有棠的房間里，嘰嘰咕咕的商討到深夜。詳盡的制定了接下來的每一步計劃。

因此第二天，雖然帶著濃重的黑眼圈，江有棠的精神卻相當的好。

江濃正被人群簇擁在中間，爭先恐后地搶著和他組隊的名額。昨天許月游被換掉之后，他的人氣反而莫名其妙地高漲了起來，就好像要刻意拉開他和“許月游”一般。

這么長時間相處下來，江有棠幾乎一眼就能讀出他隱忍的微表情來，估計這附近濁霧含量不低吧。這群人依然沒有放棄同化掉江濃。

他有他的戰場。江有棠最后看了眼場內正在錄制的節目組，深吸了口氣，趁著沒有人注意到這邊，悄悄地離開了拍攝現場。

經紀人一般都很忙，見藝人拍攝沒有什么問題，便先去忙其他的事情，這樣的情況并不少見，因此她走出節目組的包圍圈時，也沒有什么人攔著她。

昨夜商討到最后，他們一致認為，這次的事情一定只是個開始。既然要計劃，那就計劃個大的，不僅要把許月游換回去，還要把這個村子里的危險因素一起打包帶走。

因此，江有棠在離開節目組的范圍后，沒有絲毫的停留，就走向了小齊停車的方向。

許月游被滯留在一個距離霧區大約三公里的小院子里。那一帶的民居中，還住著這幾天發現并撤離出來的活人居民。周圍重兵把守，一旦發現有偽人靠近，立刻原地逮捕。可以說是相當安全。

他在里面受到了妥善的照顧，傷口都處理過了，甚至還蹭到了針對居民的心理疏導。雖然許月游聽的有些莫名其妙，但還是起到了很好的效果。起碼江有棠來看他的時候，他已經活蹦亂跳了。

他其實也不知道為什么要暫停拍攝，把自己帶到這里來。但好歹沒有人身安全的威脅，經紀人也沒有來問責，他就當是一天難得的假期了。

她打開院門的時候，許月游正搬了把躺椅，躺在院子里愜意地曬太陽，聽到動靜，掃了一眼過來。

“欸，是江濃的經紀人姐姐？你是來接我的嗎？”

他半撐起身子，眼睛發亮。

江有棠點著頭走近了一些，掃了他一眼，確認人沒什么大礙，精神狀態也良好。

“你倒是適應的很好啊。要不多放幾天假？”

“不不不，我很焦急的！”許月游一下子坐了起來。“我絕對沒有曠工的意思！這不是他們不讓我出去嘛……有棠姐，你不會跟我方姐告狀的，對吧？”

江有棠抱臂微笑，不置可否。

許月游拿不準她的態度，立刻笑笑：“嘿嘿……我，我開玩笑的，我這就收拾東西，我真的工作態度很積極的！我們現在立刻馬上回去！”

“不行哦。”江有棠把他攔了下來。“我們暫時還不能回去。”

許月游一頭霧水。

“這是……什么意思？”

江有棠平靜地說出了不得了的話。

“現在回去的話，你可能馬上就死掉了。所以，先等一等，好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