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于江有棠出了事，需要恢復狀態，實驗被順延到了一個小時后。

再進入實驗室時，她被一群人圍在一起，再三確認確實身體沒有什么大礙了，才被放心地放出了包圍圈。

這幾天簡直是多災多難起起伏伏。她嘆著氣坐在角落，等著研究員們做好實驗準備。

實驗室里有不少參與找人行動的研究員，他們還在討論著剛才的事情，江有棠便也不可避免地聽到了幾耳朵。

聽說，在江濃找到她之后不久，研究員們便抓到了八號。然而奇怪的是，他被抓時，心情非常愉悅，舉著雙手束手就擒。

最奇的，那就是八號竟然從一個無法溝通的狀態轉為了可以溝通的狀態。在從江濃處得知了偽人的死亡為人格的死亡后，這情況簡直不亞于死而復生。

聽著他們興奮的口氣，江有棠也不免搖了搖頭。這下要被加大實驗力度了。真是，這不是自己作死嗎。

不過她也很好奇，為什么八號忽然就人格復蘇了呢……

“他陰差陽錯之下把凈霧和濁霧運轉在一起了。”江濃好像能看出她在想什么似的，坐在了她旁邊。

“什么意思？”

“我也是昨天才發現的。”江濃道。“在完全干凈和完全污濁之間，還有一個情況，就是體內同時存在兩種狀態的霧，兩者互相融合，變成一種渾濁的狀態。這種狀態會讓他和藍本變得不太一樣。對已死的偽人來說，就不亞于體內誕生一個新的意識了。”

江有棠驚訝地看向他。這還是江濃第一次說這么多話。

“那你是怎么發現的？”

江濃玩著衣擺的系帶，沒有說話。

“江濃？”江有棠的語氣帶上了些威脅。

“我……我也變成這樣了。”他的聲音小了下去。

所以……意思就是，江濃的性格已經開始變得跟她不那么像了？

江有棠眼睛一亮，把住了江濃的肩膀。

“天哪，好事兒啊！”

“姐姐……？”江濃懵懵的。

“太好了，這太好了！江濃，晚上想吃什么，我們好好慶祝一下！”

江濃垂下了眼眸。

“原來姐姐……不想我成為和你一樣的人。”

“那不是當然的嗎！”江有棠斬釘截鐵道。“江濃就是江濃啊，沒有必要成為江有棠的。”

他的目光自長長的眼睫下透出來，輕輕的咬著唇。

“江濃，不是嫌棄你的意思。”她感受到了他敏感的情緒，笑了起來。“世界上沒有兩片同樣的樹葉，所以也不會有兩個完全一樣的人。我想把你當成一個人，而不是我的替代品，你懂嗎？”

江濃低著頭，沒有回話。

“算了算了，不愛聽我就不說了。欸，所以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江濃這才露出了一個笑來。

“是霧告訴我的。”

保密區研究的是霧與替，因此這個地方其實遍布逃逸而出的霧氣。只是空氣中含量很少，既無法被提取也無法被察覺，并不能成什么氣候。

但作為傳遞信息的媒介，這一點就已經夠用了。

在江有棠出事的那一瞬間，薄霧之間的共振就已經將這場景帶給了他。也還好他在察覺的那一刻馬上就跑出去找江有棠了，不然沒準現在找到的就是江有棠的尸體。

兩人沒聊多久，實驗準備已經做好了。

江濃在反復確認過這一次用的霧氣是干凈的之后，才放心地踏進了培養艙中。江有棠還有些心有余悸，畢竟兩次被霧給陰了。

但是……實驗要緊。

她視死如歸地也進去了。

好在，這一次的實驗順順利利。

拿到實驗結果的那一瞬，幾乎是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氣。江有棠正收拾著東西準備走時，卻被元鵲叫住了。

“棠棠，情況有變，本周的計劃不作數了。”她塞給江有棠一張新的紙。“這是接下來兩周的計劃表，我們給你減了點來實驗室的頻率。”

“發生什么事了？怎么忽然改了啊。”

“我們得保證受試人員的安全。”元鵲嘆了口氣。“說真的，棠棠，你才來科學院兩次，兩次都出事，這概率實在是讓人擔心。”

“那人也不會一直倒霉下去嘛。”江有棠笑呵呵地撓著腦袋。“我沒問題的，你們不用這么大費周章啦……”

“想什么呢，都已經拍板了，還能朝令夕改啊？”元鵲嗔了她一眼。“你也別想太多，不只是因為你才改的。”

“哦……”想想也知道不止會是她的緣故，她還沒自戀到這個程度。

“我，我就問問啊，是不是跟小秦有關系啊？”她悄悄湊近。

“不該問的別多問啊。”元鵲的嘴密不透風。但看這態度也知道了，估計是有關系的。

只消看看在場的研究員就知道了。下午帶她來的秦研究員不見了蹤影。

八號當時，就是用小秦的臉把她騙走的。雖然不知道堅持從身到心都和藍本保持一致的替，是怎么愿意變成另一個人的樣子的……但想想，這個事情應該也很大吧。

就算這個偽人其實是八號，在其他人看來，也是小秦出了替，內鬼出現在了實驗室的內部。

再仔細看看紙上的安排，果然看到了“面部測試”這一字樣。

江有棠低眸抿唇，斂下所有思量，再抬眼時，眸子里又充斥滿了輕松的笑意。

“好元鵲，你幫我解釋一下這些是啥意思唄……”

“哪條不懂？”

隨便問了幾條之后，江有棠戳到了“面部測試”那一條。

“這條……是什么意思啊？是測相似度嗎？這個應該是算在日常記錄中的吧，怎么單獨拎出來了？”

元鵲繃不住了。

她擺出了一副“你這個小機靈鬼”的表情，卻并沒有抗拒解釋。

“哦，這個面部測試，就是讓你試著給江濃捏臉啦。”

“捏臉……？”

“對啊。”元鵲煞有介事的點點頭。“喏，之前江濃的臉不是就產生過好多次變化嗎？由此可見他們的面部特征其實是可以變的。”

“所以，我們就要測試一下他們這個變化是不是人為可控的。前兩次得出的實驗結論是起碼可以被他們自己控制，這一次就是要試試看外部因素能不能干擾。”

“哦~”江有棠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答案，也憋不住喉嚨里的笑了。眉梢眼角都泛上了喜悅。“元鵲你真好！”

“客氣了。”

二人心照不宣地相視一笑。

果然，是小秦的事情讓科學院對偽人潛在的天賦產生了興趣。

他們只是一根筋的認定了一個人，想成為那個人而已。但是如果使用得當，理論上是可以做到一人千面的。

這對以后將偽人納入社會體系具有很高的參考價值。

怪不得換計劃了。江有棠看著這張計劃表，心里卻有點雀躍涌了上來。

來得正好，她終于可以給江濃換一張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