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陸世昌抵達國外的那天,天空灰蒙蒙的,下著細雨。他坐在出租車的后座,窗外的景象在模糊的雨簾中快速掠過。這座城市陌生而冷淡,像他此刻的心情。他的行李很輕,但心里卻背負著沉重的責任。
醫院的大樓佇立在城市中心,銀白色的外墻和玻璃窗反射著雨光,散發出一股冰冷的科技感。他步入大廳時,吳曉娟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不遠處。她穿著一件淺色風衣,整個人顯得消瘦而疲憊。
兩人面對面站著,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無法言說的緊張。
“你來了。”吳曉娟的聲音平靜,但眼底隱隱有些訝異。
“我是延平的父親。”陸世昌低聲說道,仿佛這句話是他的宣言,又像是一種遲到的承認。
吳曉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點了點頭,轉身帶他走向延平的病房。
二
延平躺在病床上,小小的身體被各種監測儀器包圍。他睡得很沉,臉色蒼白得讓人心疼。陸世昌站在床邊,伸出手輕輕撫摸他的額頭,感受到那微微的溫熱。
“醫生說,他的排異反應還在可控范圍內,但需要盡快決定是否進行二次基因干預。”吳曉娟的聲音在身后響起,透著一絲疲憊和隱忍。
“二次基因干預的風險有多大?”陸世昌問道,目光始終沒有離開延平。
“風險很大,但如果不做,延平可能撐不過六個月。”吳曉娟的語氣有些哽咽。
陸世昌閉了閉眼,心里像是被什么撕裂了一樣。他終于明白,為什么吳曉娟會獨自做出這些決定。她在用自己的方式,為延平拼命爭取一線生機,而他卻一直在逃避。
“我會簽字。”陸世昌深吸了一口氣,轉過身面對吳曉娟,“但從現在開始,我不會再置身事外。”
吳曉娟愣了一下,眼眶微微泛紅,但她很快別開目光,沒有說話。
三
簽字的那一刻,陸世昌的手指微微發抖。他看著醫生遞過來的文件,眼前仿佛浮現出無數可能的后果。每一個字,都像是一道沉重的鎖鏈,將他的命運和延平的未來緊緊捆綁在一起。
吳曉娟站在一旁,沉默地注視著他。她知道,這一刻對陸世昌來說有多難,但她也知道,只有共同面對,他們才有可能找到出路。
“我們需要你們在手術前保持冷靜,盡量不要讓情緒影響到孩子的狀態。”醫生叮囑道。
陸世昌點了點頭,目送醫生離開后,他第一次主動和吳曉娟坐下來,認真地談起了延平的未來。
“如果手術成功,他需要多久才能恢復?”陸世昌問。
“醫生說,至少半年。之后可能還需要定期觀察。”吳曉娟回答,聲音有些發顫,“但這半年,或許是最關鍵的時間。”
“好。”陸世昌點點頭,“我們一起陪著他。”
四
第二天,手術開始了。吳曉娟一直守在手術室外,臉色蒼白如紙。陸世昌坐在她身邊,盡管兩人幾乎沒有交流,但他能感受到她內心的掙扎和痛苦。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手術的指示燈始終亮著。吳曉娟的手緊緊攥著手機,指節發白。陸世昌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想要給她一點安慰,卻不知道該說什么。
“你覺得他會沒事嗎?”吳曉娟突然低聲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種難以掩飾的恐懼。
“會的。”陸世昌回答,聲音低沉卻堅定,“他是我們的兒子,他一定會挺過去的。”
吳曉娟看了他一眼,眼中似乎多了一絲復雜的情感。
五
手術結束后,延平被送回了病房。醫生說,手術非常成功,但接下來的恢復期仍然充滿了不確定性。
吳曉娟坐在病床旁,輕輕撫摸著延平的手,眼淚默默滑落。陸世昌站在她身后,靜靜地注視著這一切。他的內心五味雜陳,但更多的是一種深深的愧疚。
“對不起。”他忽然開口,聲音沙啞。
吳曉娟愣了一下,沒有回頭。
“對不起,為我以前的逃避。”陸世昌繼續說道,“如果我早點面對這些,也許你就不用一個人承擔這么多。”
吳曉娟沒有回應,只是輕輕嘆了口氣,“這不是你的錯。我們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方式,只是...我們的方式太不同了。”
陸世昌沉默了,他知道,吳曉娟的話不僅僅是在說他們對延平的態度,也是對他們這段婚姻的總結。
六
幾天后,延平的狀態逐漸穩定下來。陸世昌和吳曉娟輪流照顧他,兩個原本幾乎沒有交集的人,忽然之間變得默契起來。
一次換班時,陸世昌對吳曉娟說:“曉娟,我們能不能重新開始?”
吳曉娟愣住了,她看著陸世昌的眼睛,仿佛想從中找出什么答案。但最終,她只是搖了搖頭,“世昌,我們之間太多東西回不去了。延平是我們的連接,但這不意味著我們還能做夫妻。”
陸世昌低下頭,沒有再說什么。他明白,吳曉娟的拒絕并不是因為恨,而是因為他們之間的裂縫,早已無法彌合。
七
一個月后,延平的狀態有了明顯的好轉。吳曉娟決定暫時留在國外,繼續照顧延平,而陸世昌則需要回國處理公司的事務。
臨走前,陸世昌去病房看望延平。他輕輕地吻了吻兒子的額頭,然后對吳曉娟說:“如果有任何需要,隨時告訴我。”
吳曉娟點點頭,沒有多說什么。
當飛機起飛時,陸世昌透過舷窗,看著那座逐漸遠去的城市,心里充滿了復雜的情緒。他知道,自己的生命中,有些東西永遠改變了。而這些改變,讓他開始重新審視自己的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