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方朗道：“紅星臺肯定不行，你要是真想去電視臺，可以去縣里的啊，喬家爺叔不是文化局的嘛，咱們去找他，他肯定能安排。”

“縣里的電視臺，有人看嗎？”周浩然不會降低自我要求，更不會輕易放棄，“走！”

“去哪？”

“看報去！”

兩人又回到了剛才的報亭。

“爺叔，有《海港廣播電視報》嗎？”

周浩然笑臉湊了過去。

報亭爺叔也回了個笑臉，沒急著要錢，指了指外邊，“右下角那個，你看是不是？你找找，在下面壓著。”

周浩然蹲下身，這里有《海港晨報》《解放報》《新民晚報》等等，終于，在《新聞晨報》的下面，找到了被壓住的《海港廣播電視報》。

看了下報紙發行日期，6月8號，剛好就是今天。

周浩然摘下報紙，“爺叔，我先翻下，我也不知道我要找的是不是這份報。”

“行。”

報亭爺叔見過了他剛才的闊綽，也不擔心。

東方朗算見識到了。

好小子，厲害啊！

之前花五毛錢，買了份免費的求職報，如同冤大頭。可冤大頭的形象，讓他現在可以免費的翻看這價值一塊錢的電視報了。

周浩然從第一版開始翻。

效率高，速度快。

一目十行挑重點。

可始終沒有發現有效信息。

直到翻到第三版，重要信息出現了！

這是一條本報新聞。

標題是：《銷售要有底線，生活頻道嚴肅處理不姑息》。

再看內容。

很有料。

大概就是蘭辛食品廠、多點制藥以及另外幾個商家，在紅星臺生活頻道投了很多年的廣告，合作的很好。

可電視臺這邊被舉報，有人手腳不干凈。

經查，發現是生活頻道銷售部的窩案，他們巧作名目，瓜分了四十多萬元的廣告費，給臺里造成了巨大的經濟損失。

昨天，臺里做出了處罰決定。

生活頻道的總監記大過，包括銷售部主任在內的銷售部八成以上員工，被全部開除，并移送司法機關。

周浩然快速掃過一遍，心頭的陰霾散開。

撥云見日！

機會來了！

周浩然抬起頭，笑著問：“爺叔，你這有電話本嗎？我要市里的，就是記錄著所有單位電話號碼的那種……”

“黃頁電話號薄？”

“對對，黃頁。”

“找號碼？”

報亭爺叔的態度，明顯比一開始客氣多了，也不那么市儈吝嗇了，站起來，從報亭頭頂摘下了像是一本書似的電話本。

“這是最新的，上個月的。”

“謝謝儂。”

周浩然高高興興的接過了電話本，很厚很重。

像查字典似的。

兩人坐在馬路牙子上，按照首字母順序，查找“H”字母，然后迅速的鎖定了“紅星傳媒集團。”

翻到指定頁。

又找到了紅星傳媒集團旗下的紅星電視臺的相關信息。

電話號碼整整有兩頁。

大部分都是欄目熱線。

“拿筆，趕緊記。”

周浩然讓東方朗給他做記錄，剛剛高考完，紙筆都在呢。

沒一會兒，十幾個電話號碼躍然紙上。

齊活！

走人。

東方朗就很奇怪，“那報亭老板怎么跟變了個人似的，也不要錢了。我還以為他又得宰你這個冤大頭幾毛錢呢。”

周浩然哼道：“學著點吧，進了社會你就發現，用錢開路，比你的道理管用。還冤大頭，你不給人家占點便宜，人家憑啥對你好？”

“嗯。”

東方朗重重點頭。

不知怎么，他有一種被發小遠遠甩開的感覺。

周浩然邊走邊看手里記錄的這些電話號碼，“也不知道這個年代的接線員敬不敬業，可別給我天天占線。”

東方朗問：“現在去哪？”

周浩然道：“回家，去弄堂里的煙紙店打電話去，那便宜點。”

“那多麻煩。”東方朗搖頭晃腦，“等你這十幾個號碼打一遍，電話費都得好幾十了，你有錢？”

這就輪到周浩然去請教了，“啥意思？哪還能免費打電話啊？”

東方朗指了指前面的一個公用IC電話亭，“去那。”

“你有IC卡？”

“沒有。”

“那你……”

周浩然見他表情得意，馬上反應過來。

這年頭，大哥大買不起。

普遍的聯絡方式，都是“BP機+IC電話”的組合。就是大家去運營商那里買一張IC卡，然后把卡插到公共IC電話機里，就可以打電話了。

全國各地都在鋪設公用的IC電話亭。

不過，這種IC電話的構造很簡單，就是依靠內部的一組芯片控制單元。只要通信芯片認可了，電話信號就可以撥出去了。

想破解，可太容易了。

在年輕人之間，流傳著各種各樣的破解IC電話的方法。

周浩然曾經也會。

不過習慣了智能手機之后，早就忘了這個年代的常規操作。

就只能看東方朗表演了。

只見他拿出鑰匙串，把挖耳勺和鑰匙用鞋帶綁在了一起，相當于延長了長度，就可以把挖耳勺捅到插卡口深處的芯片位置了。

然后鑰匙在外面的鐵皮上一通摩擦，產生電流去刺激芯片。

周浩然這邊拿起聽筒，撥號。

試了兩次。

真的成了！

第一個號碼，直接打到了紅星臺生活頻道的總辦。

沒人接聽。

接著試。

第二個號碼，打給生活頻道的接待處。

接聽了。

聲音很悅耳，一聽就是個漂亮小姐姐：“你好，紅星臺生活頻道。”

周浩然這個時候就得講一點策略了，不慌不忙的說：“你好，我是皇冠臺都市欄目的制片人，最近想回海港發展，來咱們臺里應聘，請問我需要走什么流程嗎？”

小姐姐輕笑著說：“生活頻道歡迎你，不過你需要跟招聘處聯系。”

“能給我留個電話嗎？”

“好的，你記一下。”

“謝謝。”

周浩然高高興興的拿到了號碼，對著手里這張之前記錄著各種電話號碼的名單……嗬！果然如此，名單上根本沒有。

看來東方朗之前的猜測是對的，紅星臺內的崗位以內定為主，不怎么向社會開放，連招聘處的號碼都不公開。

這年頭沒互聯網沒公示平臺，找工作最重要的就是要打破信息差。很多時候，國營單位不是不對外開放，而是存在著信息差，外人根本不知道國營單位開放了哪些崗位。

拿到了內部電話，機會就大大增加了。

周浩然接著撥號，給招聘處打了過去。

很快就接聽了。

接線員又是一個年輕女聲。

周浩然以一種很憨厚的聲音說：“同志，你好，我大伯伯讓我給你們打電話，說讓我來你們這兒上班。”

“啊？”接線員很錯愕，連忙說，“先生你好，我們這里是紅星臺生活頻道的招聘處。”

周浩然也玩起了信息差，說道：“我知道，我大伯伯是廣播電視局的，他說你們這里在招銷售崗，讓我過來試一試。”

“銷售崗？”接線員就有些困惑了，“先生，生活頻道這邊的確在招聘一些崗位，可是沒有銷售崗……你是不是搞錯了？是不是別的頻道？”

周浩然愣頭青似的說：“不會，我大伯伯說了，就是生活頻道。你是不是不了解情況呀，我大伯伯說有，就一定會有。”

對方沉默稍許，“先生，你先等下，我查查。”

等待了半分鐘。

接線員姐姐終于回應了，連連道歉道：“先生，真是不好意思，剛才是我工作的疏忽。就在今天上午，銷售部那邊的確發來了招聘的相關材料，我之前沒有關注到最新的文件。還是您了解的情況更詳實。”

周浩然哼道：“我就說吧，我大伯伯告訴我的，他認識你們臺長，總不會錯的。”

接線員熱情洋溢的說：“先生，我們的確在招銷售員，您是想報名嗎？”

“嗯，報名。”

“是這樣，我們這里是人事部招聘處，如果走我們這邊的程序，您是需要參加三輪面試的，可能會有很多競爭者。如果您走別的什么渠道，可能效果更好。”

“我大伯伯讓我來你們這報名。”

周浩然在裝傻充愣。

總不能編出來的瞎話自己都信了，別的渠道，無非就是繞過面試走內定，他可沒這么硬的背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