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面室里，周森依然是那樣消瘦、頹廢地坐林川面前，但林川此時看他，越看越認為，此時這個人，就是周曉。

林川盯著周森，額頭上的汗水順著臉頰滑下：

“周森，不，我應該叫你周曉。”

周曉看向周森，嘴角微微上揚：

“林警官，我果然沒有看錯你。”

林川看著眼前絲毫沒有女性特征的周曉：

“你很聰明，知道在檔案上加上周曉是你妹妹，可你怎么沒想到，要在周曉的檔案上加上你這個哥哥呢？你們“兄妹”兩個都在清江法學院，難道妹妹出事，哥哥就一直看著嗎？”

周曉看著林川一臉自信的回答，她冷哼了一聲說：

“既然你都知道了，干嘛還要來見我。”

林川緊緊地盯著她：

“我不明白，你為什么現在又來自首？”

周曉眼神冷漠，嘴角掛著一絲莫名的陰冷笑意：

“林警官，你真的覺得我是來自首的嗎？”

林川不解，難道她還有別的原因？

“我是來讓你明白，這一切，是我選擇讓它結束的時刻。”

林川愣了一下，不明白周曉說的什么意思。

“林警官，我知道你一定還會來，這也是我為什么要把信件寄給你。現在這里沒有監控，我會把真相告訴你。”

周曉喝了口水，頓了頓神色，仿佛準備揭開一切的真相。

“四年前，大學畢業后，張云沒有停止對我的糾纏，反而頻繁來對我實施虐待。他有時也會喊我去他家，讓我為他“上門服務”。我在張云不斷地折磨中，終于有一天，忍受不了了，我在張云侵犯我時，拿起煙灰缸砸了他的腦袋。

張云的父親得知所有事情后，想用錢收買我私了，可我不愿意，執意要報警，于是他父親派人買通了獄警將我父親的眼睛戳瞎了，以此為警告。”

林川盯著周曉，仿佛想到了什么，咽了咽口水，只聽周曉繼續說：

“正當我不知怎么辦時，我突然發現了異常。我開始嘔吐，肚子也有脹痛的感覺。我以為自己懷孕了，害怕極了，我真的不想懷上那個畜生的孩子。

于是我趕快跑去醫院檢查，結果你猜怎么著，醫生說是腸胃炎。

“但這卻讓我意外在檢查時發現了一個秘密，我沒有子宮，而且身體里有xy染色體，有隱睪，我是個男人。”

林川仿佛早就料到一般，繼續聽著周曉說：

“你知道嗎，當我知道這個消息的時候，我沒有害怕、沒有難過，我反而異常地興奮。我當時心想：原來……這就是命運給我的新生。真是老天眷顧我啊哈哈哈。”

周曉越說越激動，甚至有些癲狂。林川默不作聲捏緊雙手看著他。

“老天待我真的不薄，給了我一個大好的機會讓我殺了張云。我在醫院做了手術，變了性，開始注射激素。我剪短了頭發，換掉了從前所有的裙子，暗自籌劃起了我的復仇。

我頭一次感覺作為一個男性，原來是這么的爽快。張云再也沒法折磨我了，我終于擺脫了他的控制！

我恢復后，開始策劃殺了張云，我不能讓這個畜生就這么輕松的死去，我要讓他體會我所受痛苦的百倍千倍。

所以那天我去到他家，把他曾經對我做過的都做了一遍，看著他痛苦地呻吟，求饒，我興奮極了，然后我拿了他家的水果刀一刀一刀捅死了他。”

林川看著面前的周曉，心里五味雜陳，剛想開口詢問什么，被周曉打斷了，

“聽我說完，我知道你想問什么。”

“我把他殺了之后，為了隱藏身份，停止了激素注射，依然以周曉的身份活著。因此這些年，沒人會查到我身上。

但有天我突然得知，我父親死了。”

聽到這，林川心頭突然涌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他倏然開始冒汗，忽然有些恐懼周曉接下來的話。

周曉盯著天花板良久，開口說道，

“我最愛的爸爸，他怎么能死呢？他是無辜的啊！當年是我，因為忍受不了我媽的家暴，是我殺了我媽！我爸只是愛我，是他替我頂了罪。我寫了諒解書，這樣他也能減刑，于是最終他被15年。”

林川呆住了，他不敢深思，他感覺自己仿佛定在原地，在被這個故事吞噬的邊緣。

“可是張云，還有他爸爸這兩個魔鬼！他們不得好死！都是因為他們，我的爸爸死了，都是因為他們，我的一生都毀了！前幾年，我因為害怕他們再傷害我的父親，所以一直不敢做什么，可是現在我爸爸死了，我沒有了任何牽掛，我要讓所有傷害過我的人陪葬。”

周曉眼神開始變得陰森，開始盯著林川說，

“所以，我買通了醫生，制造了周曉身份的死亡證明，開始用周森這個身份活著。而我報復的下一個人，林警官你猜是誰呢？”

聽到這，林川的汗已經滴到了地板上，他意識到周曉是為了什么暴露身份被抓，心跳加速，他聽到的每一個字都像是重錘敲在他的胸口。

“是的林警官，幾年前你還是小小獄警，今年就已經是刑警了呢。他們應該幫了你不少吧。”

周曉的聲音低沉而冷酷，似乎不再是那個曾經在大學里自卑的女孩，而是變成了一個深謀遠慮、冷血無情的復仇者還有審判者。

林川定在那里，眼前的一切瞬間變得模糊。他意識到，自己陷入了一個深不見底的漩渦中。一個充滿謊言、誤導與心機的巨大陷阱，而自己，竟是那個最遲鈍的獵物。他聲音后有些發抖地回答道：

“我，我不明白你在說什么”

“你不明白？林警官，你覺得我為什么會給你寄信？你真的以為我什么都不知道嗎？像你這樣的人，今晚會來，不也是想要破案邀功嗎？”

周曉看著林川的沉默，臉上露出一絲譏諷的微笑。然后突然非常暴躁地向他吼道：

“因為你，我父親被監獄里的犯人用筷子戳瞎了眼！可是你，害怕事情暴露，拖著不送他去醫治，害他錯過了最佳治療時間！你才是殺害我父親的兇手！”

“我，我只是幫他們遞了個紙條，你父親不是我殺的。我不知道那是你父親。”

林川對周曉喊道。

周曉突然不再說話，他轉身看了眼墻壁上不知什么時候開始閃爍的攝像頭說：

“我問完了，他招了。”

林川猛地起身，他想要逃離這個令他膽寒的漩渦和真相。可是周曉沒有給他機會。

會面室的門被打開了，幾個獄警走了進來銬住了林川，羅隊長也走了進來，他看著林川說，

“林川，你因徇私違紀被停職調查了，請你配合一下，跟我們走吧。”

－－－－

審訊室里，

林川沒有一絲生氣的坐著，他坦誠交代了一切，當初自己如何被張云的父親找上，如何通過幫助他傳遞紙條而晉升，如何延遲送周曉父親看醫的時間。他眼眸暗淡，知道自己沒有任何機會了。

這時，一個警察走了進來，對他說：

“周曉讓我傳話給你，她說謝謝你成全她。”

林川心中一震，他不明白什么意思，什么叫成全她？他腦中亂作一團，沒有一點頭緒。

這時隊醫走了進來，要給他走流程采血化驗。看著隊醫將針管扎進自己手臂，林川忽然腦中一閃想到：

周曉的精液和張云體內的并不一致！她不是強奸張云的人！

林川仿佛被一個巨石擊中，他開始在審訊室瘋狂大喊：

不是她！不是她！

醫生見狀，趕緊拿出鎮定劑給他注射，林川在昏迷前，好像看見了周曉朝著自己微笑告別。

臨行前，周曉在腦海中回憶：

最后一次被張云強奸后，她失魂落魄地坐在沙發上。這時她接到了一個電話：

她的父親可以被保釋了。

父親沒有因為林川的拖延死亡，只是成了植物人一直在醫院里，就在前幾天，他醒了。

他因傷勢被允許保釋，那天是周曉人生中最快樂的一天。她開心地去接他，可看著他雙眼渾濁，她心里萬分痛苦，她的父親再也看不見我了。

她將父親接回家，很快，他發現了周曉的異常，周曉在他的逼迫下說出了實情。

父親不停地怨恨自己，怨恨他沒在周曉身邊保護她，周曉跟他說，她想殺了張云，可他卻告訴周曉，別再做傻事，她難道想再背負一條人命更加痛苦地生活嗎？周曉想，為了父親，也許，她愿意放下仇恨嘗試新的開始。

可是幾天后，父親卻滿身鮮血的回來了，她心中頓時涌起一種不詳的預感。

父親殺了張云，為了她。

周曉抱著父親痛哭流涕，她不能再失去一次父親了。于是她處理了現場，整了容，重新開始注射激素，她下定決心：這一次，換我保護父親。

刑場上，周曉坦然地走過去，她的復仇終于要完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