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月初二，朝鮮仁祖李倧再一次派赍（ji:帶)咨官黃珀赴明，準備向此時的登萊巡撫李嵩告急求救。

在路過皮島時又被毛文龍出手給攔了下來，只能無功而返，朝鮮國內對毛文龍罵聲一片，又無可奈何。

做事太霸道了，你不救讓別人來救都不行，這不就是純純欺負李倧沒本事。

明廷傳遞消息的通道怎么可能就這一條，登萊巡撫李嵩也是裝糊涂的高手罷了。

登萊—東江鎮，可是朝中權貴老爺們走私的黃金航線。

要知道登萊巡撫一職，是在天啟元年設立的，第一任巡撫陶郎先，浙江人，東江鎮是在天啟二年開辟出來的。

巧了，毛文龍也是浙江人，還在李成梁手下混過資歷。

又是一場浙黨與東林黨之間的較量。

豐城侯李承祚可是堅決反對毛文龍移鎮的，而他也只是權貴們推出來的一個代表，此地的水深可想而知。

權宦魏忠賢支持毛文龍，也就是皇帝支持毛文龍，年末天啟皇帝的死，可能就已經是命中注定的了。

另一處遼東戰場上的大人們就是好人了嗎？

反正袁崇煥對朝鮮的戰事是一點也不著急，繼續花銀子修著他的城池，攢著他的糧食，然后再賣給皇太極。

在他看來，皇太極打的是朝鮮跟毛文龍，關他什么事。

私下里與皇太極已經早就商量好了，一直在作壁上觀。

毛文龍依舊在觀望，他也不著急，在等朝廷同意給他加派糧餉，等后金的戰線不斷拉長，糧食后勤出現缺漏。

不過也派了手下的一些將領，不斷對鐵山一帶的建虜進行騷擾，表明自己抗虜的決心。

毛文龍手下的將領大都是毛府內丁，官職都是自己給封賞的，大都是都司，游擊一類的職位。

他要求朝鮮一方固守漢城，等待自己帶兵截后救援，目的還是為了借機跟朝鮮再撈一筆，然而李倧早就已經帶人逃到了江華島。

毛文龍太貪了，他想一口氣吃下三家的銀子。

在這些斗爭里面，深陷苦難的只有普通百姓。

李成梁開的好頭，讓這些做官的，經商的，全都在遼東這塊地方嘗到了甜頭，屬實是自個把自個給漸漸玩沒了。

不對，他們還會在，只是大明快要沒了。

抗虜嘛！生意罷了！

做得好，不就成了！

大明不缺會做生意的人！

……

中和后金大營

“愛塔，你要救老弟我啊！”

王陶然抱頭痛哭，趴在地上苦苦哀求，他的生意出事了。

他已經得知宣川府有一批貨被明軍給劫掠了，怎會不知，自己要大難臨頭了。

連夜趕往中和的后金大營，拜見阿敏未果后，立馬找到了劉興祚。

“你叫我什么？”劉興祚面露不喜，兩人都是明人，對方卻當面稱呼他后金賞賜的奴隸名。

“興祚！只有你能救我了！”王陶然何等聰明，他當然知道對方不喜劉愛塔這個名字。

劉興祚屬于大貝勒代善的奴隸，在后金明人之中地位很高，僅次于撫順額駙李永芳和施吾里額駙佟養性二人。

除此以外，他還是明朝在后金的間諜，內心一直都向著明朝。

不過他的這個間諜身份，算是半公開的了，努爾哈赤曾經抓到過他，沒殺他，皇太極登基后又將他給放了出來。

他的心氣很高，在后金這么多年，早已經看清楚了，在后金，即便他的地位再高，絕大多數女真人還是只把他當作一名奴隸看待。

自然不喜歡劉愛塔這個名字。

“說吧！發生什么事了？”劉興祚揉了揉自己的脖子，很隨意地看著王陶然。

“我把阿敏額真交代的一筆生意給搞砸了，如今岳托額真正在追查我！”

王陶然一把鼻涕一把淚，哭成了淚人，他是真怕死。

“興祚，你能不能去跟岳托額真替我求個情！你想要什么我都給你！”

岳托是代善之子，阿敏與代善的關系并不融洽。

代善支持皇太極登基，得罪了阿敏，岳托肯定不會放過他，所以他只能來找同為明人的劉興祚，看看能不能搏得一線生機。

“把這樁生意，從頭到尾跟我講一遍！”

劉興祚有些好奇，這個時候竟然還能有人讓后金的商人吃虧。

“是宣川的一伙明軍，搶了我運給阿敏額真的貨物……”

王陶然一掃之前的頹勢，十分詳細地將整個過程講給了劉興祚。

“那個叫樸國昌的朝鮮商人呢？”

“他跑了！”

王陶然后悔萬分，自己被擺了一道，銀子也已經付給了對方。

劉興祚陷入了思索。

“這群該死的晉商，難道就不怕得罪我們阿敏額真嗎？”

王陶然恨得牙癢，虧自己此前與那樸國昌稱兄道弟。

甚至貨物沒拿到，就將銀子提前交付給了對方。

“比起你的阿敏額真，他更怕明軍，他也有自己的主人！”

劉興祚一語道破，晉商雖然跟后金在走私，但畢竟還是大明的商人，翻不出五指山，這會還沒有到徹底倒戈的時候。

銀子樸國昌賺了，貨樸國昌給阿敏也送來了，晉商沒有失信。

雖然少了些，阿敏依然是高興的。

至于有些貨被明軍搶了，就怪不得樸國昌了，他只是商人，在明軍手上護不住貨也正常。

問就是貨丟了他也害怕，先出去躲風頭了，等事后安全了，再跟你們瞎掰扯。

要夾在兩個敵國之間做生意，就得去這么玩。

唯獨坑了王陶然，阿敏怎會為了他一個奴隸商人，就去跟岳托開口求情。

拿著他的銀子去辦事，還弄得一地雞毛，沒治罪你就不錯了。

“我有辦法讓阿敏出面保你，不過我為什么要去做？”劉興祚微瞇著眼睛，跟個狐貍一樣。

“我的這條命往后就是你的！”王陶然一咬牙，以對方的身份，也不缺銀子。

需要的話，現在就能帶人去營地外面明搶了。

帶的還是八旗騎兵。

“你的命是你阿敏額真的！”劉興祚絲毫不感興趣。

人就是這么賤，死到臨頭，還放不下手里的銀子，地位。

如果是他，早就跑了。

“那你說，要我做什么！”王陶然眼中露出一絲決然。

“我要你將明軍搶你貨物一事，宣揚出去，最好讓朝鮮人盡皆知！”

“??！”王陶然不解，這不是在當眾打臉額真們。

“說出去阿敏額真不會饒了我的！”

王陶然已經被死亡沖昏了頭腦。

“你只要說出去了，阿敏一定就會出面保你，有些事情我不能告訴你，你只能選擇相信我！”

劉興祚有些不耐煩了，揉著他的脖子，有些不舒服。

片刻后。

“好！”王陶然一咬牙，橫豎都是一刀，商人的賭性這個時候又出來了。

看著王陶然離去的背影，劉興祚暗罵一聲。

“蠢貨！”

不過他的目的達到了就行。

如今八旗軍中，對于朝鮮的戰事，有了兩種聲音，一種是戰，另一種是和。

阿敏主戰，他甚至萌生了占領朝鮮稱王的想法。

其他的皇子貝勒，如杜度，岳托等人都主和，甚至連明人李永芳也當面反對阿敏。

阿敏奈何不了其他人，只能大罵李永芳奴才，并揚言要殺了對方。

被迫無奈，阿敏這些日子只能著手處理跟朝鮮議和一事。

然而另一邊又繼續分兵，攻打朝鮮其他的城池，想借此激起反抗，誰知李倧躲到江華島跟個王八一樣，縮頭不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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