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官們,下次再見面,就是我們找到天梯的時刻,我們毫不吝嗇讓你們也登上那天梯。”臨別之際,紅頭巾醉鬼對丹尼爾四人說。
“希望你們能成功。”灰泥漿說。
“你的預言很敏銳。”白墻說,“我已經(jīng)看到天梯在向我們招手了。”
丹尼爾突然覺得,他周圍的這幾個士兵有著某種詭異之處。他們是怎么容忍談論那些毫不著調(diào)的話題的?不存在的警務總部,還有什么天梯。可他自己最初是怎么加入這樣一個荒謬的巡邏隊的?丹尼爾在記憶中迅速找尋,卻沒有任何結(jié)果。就連這些人的名字都這么古怪。一個閃電般的想法從他嘴里脫口而出:“這是一場夢。”
“這不是一場夢,警官。”灰泥漿說。
“就算這是一場夢,事到如今也不能回頭了。”機械說道。
“不存在‘就算’這么一回事,這本就不是一場夢。我們必須讓這里重新蘇醒,復興往日榮耀,重建摩天大廈。”灰泥漿說。
丹尼爾對著自己的額頭使了一記重拳,打得他自己頭暈目眩,但夢境沒有結(jié)束。于是他又一次掏出那把手槍,伸進自己嘴里。當他的手指搭在扳機上時,三個士兵站在一旁冷漠地看著他。
“算了,”丹尼爾說,“那就看看這場夢里到底有什么吧。”
“快看!”此前一言不發(fā)的白墻突然指向遠方,“好大一群蝙蝠!”
“警官,拿好你的槍,準備開火,蝙蝠沖我們來了!”灰泥漿說。
黑壓壓的一大群蝙蝠朝他們四人沖過來,個個都展露出尖利的獠牙,瞪著發(fā)紅的眼睛。
丹尼爾有些不知所措。他本能性地聽從了灰泥漿的建議,朝著蝙蝠群開火,可幾顆小小的子彈對這樣一個大族群根本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幾只蝙蝠濺出綠血被打倒在地,其余的卻毫無停緩之意。蝙蝠群如同一陣黑風席卷而來,太陽都因此黯淡幾分。
“一般來說,夢會在這種恐怖時刻猝然中斷。”機械說,“可我們必須要找到天梯,所以哪怕是被撕成碎片,夢也會繼續(xù)。警官,你的思維將漂浮于那一片碎肉之上,無法再行動,只有永恒且灼熱的疼痛,這都因為你曾做出的一個錯誤決定……”
“把槍給我,警官!”灰泥漿大聲吼道。
丹尼爾趕忙把槍遞給灰泥漿。
灰泥漿對準蝙蝠群開了一槍,他的槍法相當考究,一顆子彈竟連續(xù)貫穿了好幾只蝙蝠,那些丑陋的小東西爆出綠血,隨后毫無生氣地墜落在地。
灰泥漿又連開幾槍,每一槍都像經(jīng)過精密計算般連中好幾個目標,龐大的蝙蝠群居然奇跡般肉眼可見地減少。
直到蝙蝠們終于沖到他們面前時,已只剩寥寥數(shù)只,地上滿是蝙蝠們的尸體和染成綠色的大地。灰泥漿加快了射擊速度,將剩下的幾只蝙蝠逐一消滅。
丹尼爾因他神乎其技的槍法目瞪口呆,望著遍地的尸體與空彈殼,他微微一愣,隨后突然想到了一個問題。
“你的槍法真心不賴。”丹尼爾說。
灰泥漿沉默了幾秒,然后說:“你真正在意的事情,其實是這把槍的彈匣容量吧。”
“沒錯。”丹尼爾說,他為灰泥漿洞悉了自己的想法感到震驚。
“這是一把無限容量的槍。”灰泥漿說,“它同樣具有無限的準度,能射中你想射且該射的任何目標。”
“這把槍里寄存著老巡邏隊長的亡魂,他在操縱并干預這把槍,所以灰泥漿才能百發(fā)千中。這是一把亡靈巫術(shù)之槍。”白墻說。
灰泥漿搖了搖頭,然后說:“沒有什么巫術(shù)或者其他任何解釋,這把槍本身就是無限且精準的。”
“而且它還具有嚴格的保險措施,如果你想用它自殺,像剛才那樣,那是完全不可能的!”機械說。
“他的意思是……”灰泥漿并未把話說完。他把槍花哨地轉(zhuǎn)上一圈,然后對準丹尼爾的頭。
丹尼爾感到一陣本能性的恐懼,被要命的東西指著腦袋,他驚恐且急迫地想要逃離,拔起自己顫抖的雙腿。然而,還未來得及這么做,灰泥漿已飛速上好了膛,扣下扳機。
什么也沒有發(fā)生。灰泥漿又連扣三下,仍然沒有反應。他把槍轉(zhuǎn)了個向,對準一片狼藉的蝙蝠尸體,砰的一聲,槍口冒出火光,讓本就血肉模糊的尸體更稀碎一分。
“它不被允許向錯誤的目標開火。”灰泥漿說。
“警官,好好使用這把武器。”灰泥漿把槍遞給丹尼爾,然后,他似乎從丹尼爾的頭腦中讀到了什么,“這不是一場夢,警官,掐滅你的危險想法!”
“如果不是夢,那這一切到底是什么?”丹尼爾激動地說道,“這把奇怪的槍,莫名其妙的大群蝙蝠,還有你們……你們似乎對這個世界了如指掌。”
“這是混凝土般的現(xiàn)實。”灰泥漿說,“我們還有任務要向總部報道,還有讓這片土地復興的使命。”
“但為什么我沒有往日的記憶,為什么我總見到這些光怪陸離的東西?為什么我的常識統(tǒng)統(tǒng)不起作用?”丹尼爾問。
“你的常識……”灰泥漿冷哼一聲,“你應該適應這個世界,而不是讓世界適應你。如果這是一場夢,那么身處現(xiàn)實的你在哪里呢?你難道有那方面的記憶嗎?”
“他記得!”機械插嘴道,“他活在一個井然有序的世界里,生來為了死去,后果必有前因,因此才培養(yǎng)出了他那貧瘠無趣的常識。他正躺在可怖的緊急手術(shù)室中,心臟里插著匕首,奄奄一息呢。”
“胡說!”丹尼爾大叫道,“我不記得,我一點也不記得。”
“他的確是在胡說。”白墻說,“我們何必在意那些糾纏不清的過去?我們是為未來而生的,我們馬上就要看到比蝙蝠群還要壯觀一百倍的東西,生活不就是用來去看那些東西嗎?看完了一百倍的還有一萬倍的,百萬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