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要開槍!”
“我等是來勤王!”
城門外,兩個騎士自稱勤王軍。
兩人皆明軍打扮,還扛著一面小旗。
朱慈烺正好到了。
城門守將剛要行禮,被他制止,“你接著問,當我沒有來。”
他躲在一旁,不顯露出身形。
在沒弄明白來者何人之前,他這個太子還不要隨意人前顯露為妙。
守將又轉(zhuǎn)頭接著朝下方二人問:“你等自稱勤王而來,到底從何而來,又是誰的部下?”
城下二人騎馬高喊:
“我等乃大明平西伯麾下騎兵,得了旨意前來勤王。”
“賊軍何在?”
平西伯!
那不就是吳三桂。
一聽到這個名號,朱慈烺便心生厭惡。
輪回十五次,沒少吃吳三桂的虧。
大明耗盡心血養(yǎng)的鐵騎,成了他的私兵不說,還調(diào)轉(zhuǎn)刀口對準大明。
這廝早不來晚不來,等大戰(zhàn)結(jié)束了才匆匆趕到。
打得什么心思,誰也不知道。
一個大將,手中握有精兵。
誰知他想不想嘗一嘗做董太師的滋味。
又或是有魏武遺風也說不定。
挾天子令諸侯之事,他可是親身經(jīng)歷過。
不巧的是——
他是那個被挾持的天子!
在朱慈烺的示意下,守將往下喊話:“你們來晚了,賊軍已被擊退,爾等速回遼東守衛(wèi)山海關。”
兩騎又喊道:“那可不行,我等奉皇命勤王,少說也得見到陛下無憂才可安心離去。”
守將自然不答應,他都見不到皇帝,豈能讓兩個身份難以證明的騎兵如愿。
“爾等什么身份,去喚你家平西伯來再說。”
城上城下雙方又糾纏了片刻。
終究騎士是來者,城門不開他們只好自行退去。
吳三桂的突然到來,令剛剛有了點好轉(zhuǎn)的局勢又詭譎了起來。
李自成暫時退去,誰也不知他會不會再度來犯。
吳三桂南下,不管他是不是真心勤王,必然調(diào)集了大量邊關將士。
一旦邊關空虛,滿清焉有不趁機入關之理。
介時,北有滿清、西有李自成,東有吳三桂。
一座孤城如何能守住。
“呼~”朱慈烺長呼出一口濁氣。
各方勢力交織下,大明仍是一簇隨時會被吹滅的微弱的火光。
“難道要南遷?”
幾乎在同時,十五次輪回中的慘痛經(jīng)歷,讓他原本動搖的信念再次堅定起來。
南逃不是辦法。
他擁有連通兩世的神秘棋盤,不是沒有翻盤的希望。
城下的騎士遠去,但沒多久——
遠方煙塵四起!
是騎兵!
一支聲勢浩大的騎兵正在有序行進。
待離近了,正午的陽光打在騎士赤紅的鎧甲上,甲光乍開,座下戰(zhàn)馬呼出炙熱的鼻息,白氣騰天,混在煙塵中。
黃白交加,分辨不出黃和白。
一桿大旗矗立,迎風飄著。
旗下是全體著甲的彪悍精騎,沿一個中心往四周分散。
只為——
護一人。
【大明平西伯吳】
鮮艷的旗號表明了來者的身份。
大明平西伯——
吳三桂。
“咕嚕~”
身旁內(nèi)侍因緊張而吞咽口水的聲音,朱慈烺聽得仔細。
人一過萬無邊無際。
眼下大量騎兵組成戰(zhàn)陣,氣勢之磅礴,數(shù)倍較之步兵戰(zhàn)陣。
未曾經(jīng)歷戰(zhàn)事磨煉的小小內(nèi)侍,心生懼意實在正常。
想當初他第一次臨陣時,那也是嚇得不輕。
眼下吳三桂打著旗幟,往城門沖來。
作態(tài)十分囂張。
近了一點,又近了一點……
在離城門兩百余步的距離——
將旗動,千軍止。
一隊精騎往前來。
其中有一人赫然處于眾騎保護之中。
隨著距離越來越近,從城墻望下去,連中間那人的臉都能看得清。
濃眉大眼臉型方正,蓄有胡須,且身形健壯,光從外表來看,完全符合一個沙場悍將的形象。
“大明平西伯吳三桂奉大明皇帝詔令前來勤王。”
吳三桂朝上直到行進到距離城門不到百步的地方才停下。
他的嗓門很大,聲音粗糙有震懾力。
守將剛想回話,一個身影攔住了他——
太子?
眾人一驚,剛要勸諫,卻被朱慈烺抬手攔下。
過去已經(jīng)過去了。
他不再是那個軟弱無力,只能依附他人求生,任人揉捏的太子。
在中原戰(zhàn)場,他直面滿清八旗。
在長江水道,他擂鼓助戰(zhàn)。
在應天城頭,他疾呼殺敵。
哪怕生命最后一刻,他也未曾懼怕過。
區(qū)區(qū)一騎兵戰(zhàn)陣,豈能令他生懼。
將對將,王對王。
他認得吳三桂。
在崇禎十六年,清軍入關劫掠,接連攻占山東、畿南共八十八州縣,劫掠男女數(shù)以十萬計,金銀、牛馬牲畜無數(shù)。
那一次,吳三桂同樣姍姍來遲。
直到清軍退去,他才率軍趕來。
大明輸?shù)煤軕K,京畿并山東多地幾乎成了白地。
可皇帝還是吞下苦頭,在武英殿宴請包括吳三桂在內(nèi)的勤王軍將領。
正是那一次,他見到了吳三桂。
在他印象中,吳三桂面忠而心奸。
沒想到。
吳三桂——
還很勇。
僅率領一隊親衛(wèi),便敢靠近重兵把守的城門。
城墻上守軍的弓箭和火銃不是擺設,輕易可將其射成馬蜂窩。
城樓下的“吳三桂”一行人,也看見城樓上出現(xiàn)一身穿滾龍袍的少年。
有些稚嫩卻很堅定的聲音從城樓傳下——
“平西伯來遲了,賊人已被擊退。”
能在大明京師城頭出現(xiàn),還身穿滾龍袍的少年,身份呼之欲出。
吳三桂本是頭腦靈活之人,頓時便悟了。
可他沒有下馬,騎在馬上合拳行了個簡單的軍禮。
“不知太子殿下駕臨,臣著甲不便行大禮,還請殿下恕罪。”
吳三桂傲氣的做派,令城上早已對朱慈烺服氣的一眾將士很是不滿。
著甲不便行大禮眾人能理解。
可連馬都不下,簡直是輕視太子到了極點。
城上將士們的憤怒影響不到吳三桂,他仍自說自話:
“臣救駕來遲,當面呈陛下以求寬恕。”
朱慈烺自不會給他打開城門,并未正面答應。
“賊人方才,城中政務繁多,父皇一時騰不出空來,特遣我來此迎平西伯……”
“城中雜亂,大軍在城外安營扎寨即可。”
吳三桂則是得寸進尺。
“大軍奔襲勞累,還請殿下向陛下說明一二,遣人助我安營扎寨,送些酒肉犒軍!”
這下城上將士承擔繃不住了。
哪來的人,臉皮可真厚。
他們辛辛苦苦連打幾場硬仗,還沒吃上酒肉,一群連箭都未曾射出一支的外來軍,倒先叫喚上了。
忍無可忍——
無需再忍!
“末將要求和他單挑!”
“末將要揍他!”
武將不善言辭,說話時言簡意賅。
朱慈烺聽明白了。
永樂皇帝手下的將士,跟他一樣——
個個都是暴脾氣的漢子!
“好,準了。”
城中一片歡呼。
朱慈烺轉(zhuǎn)身對下方的吳三桂喊話:“美酒配好漢,酒只有一份,能不能吃到得看平西伯你有沒有那個本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