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請太醫,殿下又躺下了……不用了,殿下又起來了。”
睡不著……
朱慈烺有些尷尬,這具身體睡太久了,就算他想睡也根本睡不著。
無法證明推測,那就只好先在這個陌生的時代探一探了。
“殿下,您剛剛病愈,當好好休息才是。”
“我沒病,不信你看……”
朱慈烺走了兩下,還蹦了兩下。
內侍也無奈,碰上這么個主子,難伺候啊。
“陛下吩咐……”
不等內侍多言,朱慈烺已經拿過了衣服,“給我穿上,其余的事我自會去解釋。”
大明服飾復雜,貴為皇太孫的他一身裝扮更是繁瑣,沒人伺候還真穿不上。
出了門,眼前景象好不熱鬧。
雄偉的太和殿還只是剛剛筑好臺基,天子之堂九尺,漢白玉石的須彌座之上,用來支撐大殿的足以讓幾人懷抱的金絲楠木剛立起一根。
坐落在中軸線線上的除了太和殿,還有華蓋殿、謹身殿兩大殿同樣正在營建,初建的三大殿規模龐大,此時已初現雛形。
從即將城破的大明衰微時代,到順天新城初始營建之時。
一種奇妙的感覺油然而生。
他浴血奮戰的正陽門尚無后世的雄偉,腳下的御道未成型,還只是一條剛開工的泥路,與后世死氣沉沉全然不同,眼前的一切是那么的朝氣蓬勃。
大明——
正值年輕!
“殿下您不出去了?”內侍話打斷了朱慈烺的暢想。
他有些尷尬,不是他不想出去,實在是——
他不認路!
同之前輪回十五次不一樣,這一次他附身的是老祖宗的身體。
他沒記憶啊。
除了從書上獲取的一些知識,讓他知道自己到了什么年代,是誰之外。
他一個人都不認識,一件事都不記得。
不懂就問,反正沒人知道身體里住著的是誰。
“皇、皇爺爺在何處?”陌生的稱呼,讓朱慈烺很不習慣,他可從未見過自己的“皇爺爺”。
一提到朱棣,內侍有些懼色,小聲勸道:“陛下正因神機營失蹤一事大發雷霆,殿下還是莫要此時去為妙。”
內侍本以為他一勸,太孫殿下又點了點頭,是認可了他的勸說,不打算去觸這個霉頭,誰知……
“豈不是正好!速速前頭開路。”朱慈烺眼前一亮,神機營去了哪里,沒人比他更加清楚,正愁沒有切入點,不料想機會就在眼前。
“啊!”
內侍懵了,莫非天家血脈里有倔性子流傳,怎皆是這般不聽勸的倔性子?
百官不愿定都順天,陛下非要定都,百官不同意陛下御駕親征,陛下非要御駕親征……
“愣著作甚?快開路。”
“是。”
此時的北京城正處于熱火朝天的建設中,到處都是工地。
太孫身份尊貴。
他這一動,連帶著護衛和隨行侍從一干人等不下數十人,場面異常之大。
一路上所見,諸監察建設的官員俱行禮跪送,不少官員還以為他是來檢查建設進度。
記載中二次北伐前,皇帝讓他這個皇太孫先到北京做準備。
朱慈烺能看得出,他現在所附身的原身在順天的威望不小,看來準備工作做得不錯,而且從大小官員的反應中大概能推算出,他“昏迷”的事情被皇帝有意隱瞞了起來。
不過這也正常,古人信奉鬼神。
國之大事,在祀在戎。
堂堂大明皇太孫,在即將北伐之前“昏迷”,完完全全是一種惡兆。
加上同一時間,神機營和五千營憑空被他召喚到了二百年后,在二百年前的永樂時代的人看來,二者很難沒有聯系。
一旦讓有心者得知,有些事情就壞了。
永樂皇帝此舉正是在——
保護他。
浩浩蕩蕩的隊伍談不上什么隱藏蹤跡,他的行蹤很快就被皇帝知曉了,但并沒有派人來勸他回去休息。
想想也是。
北伐前夕,原先日日忙碌的太孫一連兩日夜未曾露面,總讓人有疑慮。
他出來轉一圈,足以解除許多人的懷疑。
大動土木的北京城沒有多少完好的地方,為了給建設讓路,許多原有的建筑被拆除,除了他臨時住的地方,當屬皇帝臨時駐足的行宮最完整。
行宮外,一緋袍儒雅文官在外待命。
行宮內,一陣憤怒的咆哮聲自內傳出。
一見到朱慈烺,幾步迎上來行禮,看樣子二人很是熟悉。
“殿下且慢,神機營及五千營久尋不得,陛下正在氣頭上,不如稍等片刻。”
朱慈烺見來容貌頗感熟悉,卻死活認不出來,沒有記憶實在不方便,不過對方身穿緋袍說明品級不低,又與原身很熟悉……
能夠符合以上條件的人不多,他只能想到一個——夏原吉!
不過都只是猜測,不好多說什么。
“無妨,天子之怒常人難受,吾為皇孫當帶頭勸諫。”
朱慈烺淡定一句,“夏原吉”面露欣慰,顯然很欣賞太孫的擔當。
“殿下氣魄令臣慚愧,臣夏原吉愿同往。”
好了,這下確定對方真是夏原吉了。
朱慈烺不說話點點頭,不是他有意裝高手,實在不知道聊什么。
他沒記憶。
原身一點的記憶都沒有。
夏原吉又是常年輔佐原身,兩者關系不同尋常,若是以黨派論,是個鐵太孫黨。
真人不露相。
還是少說些罷了。
守在宮門前的內侍見太孫駕到,不得不苦著臉進宮找正在氣頭上的皇帝稟報。
看得朱慈烺大感奇怪,他只在醒來時見過朱棣一面,看起來只是一個關心孫兒的老者,最多也就是身上威嚴很重。
怎么也不至于,只是進去通報一聲,就一副嚇得要死的表情。
不過很快他就明白,對方還真不是裝的。
“哐當~”
一支精致的瓷花瓶跟著幾個抱頭鼠竄的官員一起出現在門口,花瓶“啪”地一下摔在臺階上,碎成了數片。
如此粗魯的一幕,讓朱慈烺大感意外。
記憶中他父皇“崇禎”再怎么怒也沒有做過這般舉動,更是一直教導他,為君者當注重禮儀。
他在十五次輪回中也一直在人前塑造儒雅賢君的形象。
沒記錯的話,成祖皇帝的謚號是——文皇帝!
唐太宗好像也文皇帝來著……
那就沒問題了。
眾所周知,沒有武德的文皇帝,不是一個合格的文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