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鮮王得知平壤收復后立即向萬歷皇帝上書積極請功,萬歷皇帝大喜宣布犒賞三軍,各立功將士都有升賞。
可是這賞賜卻成了麻煩,若按照明朝的慣例人頭軍功算,北兵噶頭甚猛,南兵卻收獲寥寥,只因攻城時南兵大都將人頭賞讓給了北軍。
這都是入朝年俸四十兩鬧得,北兵俸祿微薄,南兵補貼四十兩。這也導致南北兵互相看不順眼,剛入朝時還沒什么摩擦,時間久了免不了一番議論。
攻城之時,南兵想嘎人頭,若是有北兵在場,則人頭多屬北兵。若是南兵不給,北兵就會譏諷道:
“年俸四十兩不夠?還與我等窮鬼搶錢!”
南兵自感理虧大多都不會計較,況且駱尚志有先登之功,故而士兵們也沒多理會。
按明初的先登斬將奪旗算,駱尚志妥妥的登城第一功,可是楊元卻先用火炮轟開了城門,這樣一來先登之功就有了說道。
可將士們不服!楊元一個京營來刷軍功的,用大炮轟開城門算什么本事?駱尚志可是實打實的冒著滾石銃彈爬城!高下立判!
南兵也忌憚遼東將門出身的李如松偏袒北兵,可軍功犒賞還沒下,大家也都是觀望狀態,不過已經有些人開始組織抱團觀望,只等賞賜頒布后但凡賞罰不公便要理論個明白!
李如松在中軍大帳可是傷透了腦筋!他戰前為了鼓舞士氣說先登賞銀五千兩,這自是沒有問題;可按慣例,凡是爬城攻堅者皆要給賞銀百兩,南兵可是有幾百個人爬城了!
這錢李如松該上哪討???
還有先登之爭!一個是京城來的關系戶,一個是實打實的爬城勇將,這著實讓李如松頭疼了一把!
這楊元可不簡單,他這個京城來的副將實際上是兵部安插在李如松身邊監視用的!這先登之功若是給了楊元就可以拉攏他,這樣李如松就更能不受束縛了!
更難纏的是李如松的好弟弟李如柏,他天天來纏著探口風,李如松在戰前確實答應過李如柏要以先登之功換趙匣到自己帳下當親兵,沒想到李如柏命運不好,李如松的中軍愣是沒夯開城門,導致先登之功竟然被別家給搶了去!
這天李如柏又來中軍大帳假模假樣的問道:
“李提督!可有攻取王京漢城的計劃?我.....這個.....額....我那個親兵在吳惟忠麾下頗有軍功......這.....我來為他討個賞!”
李如松橫了他一眼說道:
“好了!別扯東扯西的了!實話說了!先登沒你的事!”
李如柏正要說話,李如松繼續說道:
“如柏!二弟!你得替大哥分憂才行!這次就是你真有先登之功,也不能給你!
南北不和的事,你當薊鎮副總兵的時候難道不知道?這登城賞我別有計劃,你就別想了!
現在軍中多有摩擦,將士們都盼著領賞,可是朝廷給的賞銀有限,這筆銀子我還得從別的地方挪動才行!
實話說來,先登銀我也只能給五百兩!五千兩那是訛傳!就是把我賣了也湊不出來!
我看你也不必掛懷!我是你親哥!只要我還是提督就不會輕了你!”
李如柏見狀也只能痛心道:
“大哥.....好吧!那......我那親兵.....這.....”
李如松冷哼道:
“什么你那親兵!那是我的親兵!本提督已經決定讓他給我當個貼身護衛,等再有些戰功熬幾年就提拔為副總兵,如何!”
李如柏徹底無語了,這是啥大哥??!整一土匪!連吃帶拿的!可他也不好發作只能悻悻道:
“那多謝提督了!末將告辭!”
趙匣正在營中歇息,此戰他深入了解到了戚家軍的戰法以及扎營和迎敵的陣勢,這令他不由得開始思考起新戰法的事。
這次趙匣帶來的一百二十余親兵并沒有參戰,只因李如柏感覺趙匣不在,怕他們慌亂下不聽指揮白白送了性命。
這也無意間保護了趙匣的有生力量,對于趙匣來說這些軍士就如同寶貝一般,根本不舍得讓別人隨意使用。
尤其李如柏!若是他帶兵,說不得趙匣練出的這些個精兵都會在攻城時被消耗殆盡。
就在趙匣思考步騎結合,火炮火銃的協同體系時,李如柏來找到了他。
李如柏直截了當的說道:
“這次聽吳老將軍說你立了大功,再過幾日你便去李提督那報道吧!他是認準你了!”
趙匣苦笑道:
“某受二都督恩惠,而今還未報答怎好如此離去?況且....屬下此次隨吳老將軍出征所得甚多,還沒什么心思考慮這些.....”
李如柏說道:
“你倒是個不著急的,跟著我大哥混個副總兵當絕沒問題,就是一鎮總兵也是大有希望,當年我最大也就是薊鎮副總兵而已,你就不心動?”
趙匣搖了搖頭道:
“守備如何?一鎮總兵又能如何?對我來說升官沒什么意義!
遼東兵禍嚴重,胡馬搶掠、倭寇寇邊、群敵環伺致使百姓受苦,我只想扎根遼東為百姓解除兵禍罷了?!?
李如柏忽然低聲喝道:
“幼稚!以后遇到了別人千萬別說這樣的蠢話!
天下究竟如何不是你該想的!這天是圣上的天!地是圣上的地!百姓是圣上的百姓!用得著你考慮這許多?
就你這番話,參你個誹謗朝政還算輕的!什么守衛遼東?你這是要邀買人心?”
趙匣沒想到李如柏反應這么大,他起身抱拳道:
“二都督恕罪,屬下一時失言,還請都督見諒!”
李如柏擺了擺手說道:
“就說這立功,功勞既不能多,也不能少!既不能功高震主,也不能功微德薄!要恰到好處!否則一旦卷入了黨爭,有你好受的!
當年我李家也算統管三鎮,最后大哥和我還不是被削了兵權?直到老爺子倒臺我大哥才能再統大軍!
誰干了什么活,作了什么好事、臟事圣上清楚的很!不管罷了!真要到了那個時候我就不信朝野上下會看著遼東爛完!
你還是太年輕!有股傻勁!這朝堂上的事哪是你想的那般容易?你只管升官就行,哪還顧上什么百姓?你記住了!天塌下來有個高的頂著!用不著你費心!”
趙匣聽罷后佯裝認真的說道:
“屬下受教了!近日便去找提督大人報到!”
待李如柏走后,趙匣嘆道:
“亡國亡民!就在此中!”